不起太子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舍不舍得自己的孩子,跟瞧不瞧得起太子有什么关系!
可阮荣海也是知道承元帝怪异的脾气的,连忙道:“这……奴婢也是猜测……”
“那就是说老五其实也是有这个意思,只是她舍不得,所以背着老五闹腾出来这么一出?”
阮荣海冷汗直流,这陛下的想法真是让人无所适从。可他也知道这事不能牵扯上楚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楚王殿下历来爱重楚王妃,肯定不能罔顾她的想法……”
承元帝哼了哼:“爱重?说白了就是被一个女人迷昏了头,真是个没出息的,别告诉朕她这么一闹,老五就会依了她。”
阮荣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陛下你到底是想楚王依了楚王妃,还是不依啊?这话阮荣海肯定不敢当着承元帝面说的,只能缩紧了脖子,恨不得将脑袋扎进裤裆里。
大殿上很安静,安静到近乎空气都凝滞住了。
这时,一个小内侍轻手轻脚走了进来,附在阮荣海耳边说了些话。阮荣海听完后,挥挥手,他便下去了。
“何事?”
阮荣海也不敢隐瞒,赶忙将方才东宫发生的事情报给了承元帝。
一声怒击龙案的巨响乍然响起,承元帝面色阴沉:“王家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手都伸到东宫去了。”
一时间,承元帝面色阴晴不定,浓眉时而紧皱,时而松缓。
良久——
他突然道:“阮荣海你说将晟儿过继给太子,这个想法如何?”
阮荣海一愣,赶忙垂下头去,“听方才那话,太子殿下大抵是不愿的吧。”
“他哪是不愿,而是不忍。”承元帝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角,“罢了罢了,此事终究兹事体大,还需商酌。”
*
楚王妃在宫中闹腾了这么一出,宫里几个大头那里都没有动静,这下所有人都约莫能看出些门道了。
说白了,此事大抵是几位皇子暗里交锋下的余波。一些明眼人俱都消停了下来,外面的流言也开始慢慢消退,似乎一夕之间这过继的事情便没有人敢再提。
可惜发生的事终究发生了,不可能船过水无痕,如今要看的便是承元帝和太子的态度,毕竟这过继一事兹事体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的。
赵王和成王没料到自己等人布下了这么大的局,竟然被一个妇人以近乎胡搅蛮缠的方式给搅合了,而主动凑上去做筏子的竟然是自己府上的侧妃。
迁怒是必然的,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尤其之后承元帝的态度暧昧不清,这更是让两人恐慌不已,于是孟嫦曦和阮孟玲这两人惨了。
阮孟玲只是被殃及池鱼倒还好,孟嫦曦直接被赵王开口禁足。
孟嫦曦在赵王府里一直高高在上惯了,她身份高,是太子的表妹,又与赵王是打小的情分,所以连赵王妃都得暂避锋芒。可惜这次禁足之事发生,将她一夕之间从天打落到地,赵王府上下这才明白原来侧妃终究是侧妃,变不了正的。
赵王妃自打入赵王府大门,就一直处事低调,经过小产之事,又在病榻上养了大半年,府中内务平日里都是孟嫦曦所管。如今孟侧妃被罚禁足,事情自然转交到了赵王妃手里。赵王妃接管内务后,雷厉风行,将上下彻底整顿了一番,赵王府的天一夕之间变了。
赵王府
一处布置华丽而又不失高雅的院落中,此时庭院萧瑟,完全不见以往的热闹与风光。
“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一见咱们侧妃失了势,人就全跑没影了。”侍女甲忿忿说道。
“行了,你少说两句,免得让侧妃听了心里难受。”
“这咱们侧妃刚被禁足,她们就敢甩脸子给咱们看,这日后还得了?”
侍女乙叹了一口气,“行了,说别的也没什么用,先把这阵子熬过去再说。”
“熬?怎么熬?”侍女甲晃了晃手中的红漆海棠花六格食盒,“你瞧瞧这吃食吧,一天一个样,这是给咱们侧妃吃的?咱们能熬,侧妃能熬吗?”
侍女乙脸色一暗,知晓侍女甲说的是实话。自打侧妃被禁足以来,先是府里的下人们纷纷变脸,然后她们在外行走就不若以往便宜了,如今更好了,连日里送来的吃食都越来越粗糙,还不知日后会发展成一副什么样子。
可这是殿下发的话,谁敢质疑。
“不行,这事咱们得和侧妃好好说道说道,咱们侧妃可是孟家人,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当今陛下是咱们侧妃的皇姑父,容得她一个小小的刘家女爬在头上作威作福?她也真敢做,真不怕咱们侧妃出去后饶不了她!”
侍女甲一面说着,一面就掀了帘子往里面去了,侍女乙也没有拦她,只是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孟嫦曦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虎落平阳被犬欺,说得大抵就是她了。
她真是小瞧了刘婉那个女人,平日里装得一副鹌鹑样,在赵王面前怂恿着她在前面冲锋陷阵,等她出了纰漏,她倒出来收拾烂摊子了。还装得一副甚是为难的模样,在一旁煽风点火让赵王将她禁足才算罢休。
刘婉!萧九娘!孟嫦曦此时恨不得拆了她们的骨,扒了她们的皮。
孟嫦曦面无表情的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听自己侍女的诉说。
听完后,她瞥了对方一眼,淡定道:“行了,此一时非彼一时,能忍就忍吧。放心,她们关不了我多久。这账,咱们出去后再算。”
是啊,赵王能关她多久?只要自己对他还有用,他就不可能对自己视如敝屣,刘婉你的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
夜已经很深了,东宫却灯火通明。
浩然殿中,不时有内侍太医打扮模样的人进出着。
承元帝接到消息后,便匆忙赶了过来,衣冠不整,一看就是刚从龙床上起来就过来了。
“太子到底怎么样?怎么会突然就昏倒了?”
福泰抹着眼泪:“殿下今儿一直就有些不舒服,白日里太医也来看过,让殿下少思少虑静心休养。晚膳的时候,殿下吃不下,便歇下了。到了半夜的时候,殿下要喝水,奴婢便倒了水给他,谁知也不过扭个身的功夫,殿下便晕倒了。”
床榻那处,太医正在诊脉,一旁还围站了其他几名太医。这名太医诊过之后,又换了其他人上前诊脉,之后几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才来到承元帝身前。
“胡太医,怎么样了?”
话出口后,承元帝才意识到身边人太多,让阮荣海找了一处静室,另辟一处说话。
“禀殿下,太子殿下身子并无大碍,之所以会晕倒也是因为身子太虚的缘故。另外——”
“另外什么?”
胡太医顿了顿,低垂着头道:“老臣之前与陛下说过,那药得停了,若不然这种情况会再度发生,太子殿下的身子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话说完后,胡太医再不敢言,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滴在了平滑可照出人影的地面上。
室中的气氛近乎凝滞,落针可闻。
良久,承元帝方呼出一口气来,沉声道:“一切以太子身体为重。”
胡太医摸了一把冷汗,“是。”
之后,承元帝去太子寝殿看了看太子的状况。
看着虚弱苍白枯瘦如柴躺在床榻上的太子,承元帝心疼难忍,一股暴戾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他环视了下殿中情形,沉声道:“太子妃呢?太子都这样了,别告诉朕她一个做妻子的连看都不来看一下。”
福泰顿了顿:“因为事发突然,奴婢还没来得及差人去请太子妃……”
“这种情况了,还用得着人去请?她是死了,还是瞎了!”承元帝炸雷似的声音在殿中盘绕。
福泰冷汗直冒,嗫嚅道:“太子妃未来,但阮侧妃在……”
承元帝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投注在殿中一角处唯一打扮有异其他人的女子身上,她一身淡粉色宫装,满脸凄惶,泪水涟涟。衣着和头发有些凌乱,看得出是匆忙而来的。
他冷哼了一声:“既然太子妃没来,就让她不用来了,让她呆在自己宫里好好反省一下为人妻的道理。”
“你们好好照顾太子,若是有事就差人来禀了朕。”
“是。”
出了浩然殿,承元帝并未坐龙辇回去,而是让人在前面擎着灯,徒步前行。
夜风徐徐,有些凉。
一路上承元帝都没有说话,阮荣海跟在一侧,宛如影子一般如影随形。
只要是承元帝身边服侍久了的,都知道只有在发生难以抉择之事,承元帝才会如此。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抉择之事?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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