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本是顾烟那逝去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生下了蓝庭和绿绮后,因病去了。这些年绿绮一直陪在顾烟身边,而那蓝庭则是在府里当差,平日里管着几个小厮,出行之时为顾左相鞍前马后地伺候。
别看这蓝庭不过十七八岁,可是生得清俊,做事稳妥,是一向得顾左相倚重的。
只是这次顾左相前去边疆犒军,因不放心家里,倒是把蓝庭留在府中帮着照看。
绿绮得了姑娘的命令,当下忙点头,急匆匆出门去了。
而周姨娘和王嬷嬷,一个满心欢喜得意,一个沮丧不甘,就那么站立在屋檐前。
此时也该是用早膳的时候了,房中的两个三等小丫鬟烟锁和云封去了厨房,取了早膳过来,却是象眼小馒头、鸭子馅提褶包子、摊鸡蛋,几个爽口腌菜。除此,还有一碗鸡蛋牛乳羹。
那牛乳羹,要说起来也是顾左相心疼女儿,知道女儿一向体弱,又想起那早早离世的夫人,听人说牛乳补人,便特意命人养了一头乳牛,每日里让女儿喝上一盏牛乳羹。
顾烟此时也是饿了,便在大丫环青峰的服侍下,净了手,开始用起早膳。
顾左相是一个讲究的人,别看如今住着不过一个三进的宅院,比不得豪门显贵钟鸣鼎食之家,可是到底身份在那里摆着呢,权倾朝野,他要什么没有呢?
如今府里灶房的厨子,那本是一代名厨,便是宫里的都未必及得上呢。昔年圣上来府里用膳,还直夸府里的小腌菜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宫里的能比的呢。
顾烟十年奔波劳累,过得是下层粗实仆妇的日子,如今喝了一口牛乳羹,品着那连圣上都夸赞过的独家小腌菜,不免感慨,想着这若是梦,未免太过真实了。
那牛乳羹香甜绵软,喝在口中,是浓郁的舒畅,顾烟一边品着,一边忽而开始想念起了父亲。
她努力回忆了下,隐约记起,自己未出嫁时的父亲,正当壮年时的模样。
一时用完早膳,眼看着也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顾烟不疾不徐地漱口净手了,又命人取来了自己的古琴,临窗抚弄。虽则数年不曾碰过,可这琴技不是记在脑中心里,而是铭刻在手中,流淌在血液中的,当下长指轻轻拨动,悠扬动听的琴声便从西厢房中缓缓流淌而出。
而屋外,游廊上的王嬷嬷和周姨娘,面上都有些疲倦起来。一早上,还未曾用膳呢,就这么站在这里,来往的丫鬟也竟然不敢过来送件披风衣衫。这刚刚入秋,天都凉了,若是走动着也就罢了,可是一直站在这里,只站得两只脚都发冷。
她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王嬷嬷面上有了愠怒,瞪着一旁走过的小丫鬟烟锁,想着这小丫头也忒不识好歹,平日里对她也还算看照,小嘴儿吵嚷着还要认干娘的,如今倒好,竟然是看都不曾看一眼了。
也就在这时,绿绮回来了,走过西厢房这边的时候,面上绷着,看不出什么来。待到一进了屋,她就忙将刚才哥哥所汇报的都一一回禀了顾烟。
果然,昨日个府里的狗儿是去过胡家当铺的,还曾典当了一个东西。
“姑娘放心,哥哥已经把那胡家当铺的掌柜,以及亲自接待了狗儿的伙计,还有那翠玉坠儿,典当底票,统统都带了过来,断没有让他赖账的道理。”
绿绮干成了这件事,眉飞色舞的。
顾烟闻听,轻轻点头,不过眸中却是泛冷,想着这狗儿都不曾掩饰,便明目张胆地去胡家当铺前去典当,可真真是胆大包天,也不过是是仗着自己平日里宽和性软,有恃无恐罢了。
当下顾烟起身,走出房门。
站在那里的王嬷嬷和周姨娘见了顾烟总算出来,忙都上前赔笑见礼。
顾烟正眼都不曾看一眼,只是吩咐道:“随本姑娘前去二门外。”
说着这话时,便已抬脚而去了,徒留下一抹香影。
王嬷嬷和周姨娘都不知道这其中是什么古怪,当下也就忙跟随上了。
此时顾烟径自来到了二门外,那蓝庭已经领了当铺掌柜并伙计在那里候着。
这大昭朝因曾有三朝帝王皆是女帝的历史,绵延几乎百年间大力推行女官制度,并设立了女子学院,培养并选拔文武女官,以至于自这女帝开始,对女子禁锢束缚之礼日渐松动,女子并不拘囿于深闺之中,也因为这个,顾烟当下也并不顾忌,径自接见外男。
蓝庭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正候在那里,见了顾烟盈盈袅袅地走来,眸中微动,忙上前见了礼。
顾烟目光扫过蓝庭,却见那十七八岁的少年,脸庞上有着少年老成的稚嫩,想起后来的种种,不免心中感慨,当下微点头。
这边蓝庭见顾烟脸上清冷而苍白,秋日的阳光映过来,绝色的容颜仿佛一滴晨花上的露珠般。
一时他竟有些恍惚,莫名想着当日头炙热时,她会不会随之化作一缕轻烟,就此消失在眼前?
不过蓝庭到底是处事沉稳的,当下忙挥去脑中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恭敬地上前禀道:“姑娘,这是胡记当铺的掌柜,并当日的伙计,如今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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