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顾烟想到此间,忽而忆起母亲。
她的母亲,这一生到临死都不能安生。
没有人曾经对不住她的母亲,没有人做错过什么,甚至她作为一个女儿来说,多年之后思忖着这件事,也对自己的父亲说不出半点不是。
可是就是这样,她的母亲依然抑郁而终,在她临死前的那几天,自己知道她是如何的无奈和痛苦。
母亲当年无法为父亲生下个一男半女,便坚决要父亲纳妾延续香火。
其实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或许已经明白,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种后果。
没有办法承受,她也选择去做,这是母亲的心狠之处,对自己的心狠。
其实自己和母亲是一样的性子吧,凡事儿总是希望做到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短处,到头来,其实痛苦的还是自己,别人未必也就高兴了。
她低头,重新拾起那张欠条,又拿在手中审视半响后,想起许多事,诸如上一世听到的只言片语,关于萧正峰的。
她那么一狠心,便走到了暖炉前,将欠条扔进火中。
暖炉中的火并不旺,饶是如此,欠条被火苗那么一舔,半截白纸已经焦了,她眼看着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便要被烧毁,在这一瞬间,竟仿佛小时候被蜜蜂蜇刺了一般的疼,当下自己还没想清楚呢,那手已经伸出去赶紧将这欠条捞回来。
恰好此时青枫过来,见她一双玉白的手险些被灼到,手里捧着少了半截的那张纸,不免担忧不已,一面拿了冷水要帮着她敷,一面又命人去拿芦荟来抹在手上,口里还无奈道:“姑娘,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而萧正峰站在青竹之侧,只片刻功夫,雪花落下,便缓缓地将他包围,他身上便披上了一层白,远远看过去,竟隐约像一个雪人般。
他仗着自己年轻,血气方刚的身体犹如铁打一般,又仗着几分酒气,竟也不觉得冷,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却闭着双眸,凝神听着里面的声音。
阿烟姑娘也不知道回了什么。
他侧耳细听,无奈那声音太低,风雪之声又大,他只能听个模糊,却并不真切。
饶是如此,依旧觉得那声音娇软好听,只这么听着,仿佛周围的刺骨冰冷都不算什么,仿佛一身钢筋铁骨都酥在那里。
一种掺杂着痛苦的渴望和快感在让脊背都发麻起来,他甚至感到身体都在颤抖,只能紧紧握住拳头忍下。
到底是渴望,也是担忧,萧正峰在白雪青竹之中走出来,悄无声息地潜到了窗下。透过淡绿色的拢烟翠纱窗,他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她穿着水蓝色的里衣,乌黑如云的头发顺着纤细的肩和秀美的颈子蔓延下来,犹如水草一般。她清澈温柔的眸子此时倒映着烛火,里面有什么在轻轻闪耀。
她依靠在那里,仿佛有些娇软无力,柔媚的水蓝色在那檀色的窗棂和白色的雪色中,犹如暗夜里的一个花精,散发着清纯而妖媚的魅惑。
如果说在这之前,萧正峰开始疑惑为何自己犹如中了蛊毒一般无法自制,那么此时此刻他却越发明白了。
只需要看这女人一眼,他便恨不得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将那妖媚的水蓝色禁锢在他的胸膛上再也无法动弹办法。
望着她那在妖媚的水蓝色映衬下越发显得动人的墨黑双眸,却觉得那清澈的眸子仿佛蕴含了太多太多的话语,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女子站在往世的迷烟中望着这个令她无奈的世间,于是这么一刻,他几乎无法压抑住自己,直觉地想要伸出手,拂去她眸中的清淡。
此时此刻的萧正峰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便是这个女人再将自己的真心践踏千百遍,他也就是那么毫无骨气地匍匐在她脚下,仰视着她,爱慕着她。
到底这个行径实在是太过孟浪,他很快便躲闪开了。
躲闪开后,不免失落,可是就在这失落间,却见窗下有一片白随着雪花盘旋,最后逶迤落在地上。
萧正峰这个白色雪人僵硬地挪动了下步子,在那风雪之中拾起那个被打湿了小半的宣纸,却见外面的字迹柔美清秀。
那上面,写得是一个字: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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