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黄门内侍突然回过头来,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带了几分猜疑,尖声细气地问:“世子,前头便快到了。今日是去闻檀阁,还是荷斋?”
祁寒望着游廊尽头的几条岔道,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在询问自己,要去哪个地方?
可他却哪一个也不知道位置。
那名侍从的眼神非常犀利,不是跟了曹昂多年的人,便是曹操的内侍。耳濡目染之下,兴许十分的聪明。祁寒心头一紧,蹙眉道:“我在此小坐片刻,你去荷斋,给我取个合用的座子过来。”
侍从垂首称是,立刻从右边的小径走了。
待他走出数丈,祁寒起身,悄无声息跟了上去。步履非常自然,却轻得听不见声音。直到目送那内侍进入莲池后的一个庭院,他才慢慢折回廊中,负手等待。
那内侍刚回来,搬了座子在花圃旁摆好,祁寒便笑道:“我今日有些乏累。你不必跟随了,我自去荷斋。”
话落,起身自顾自往右边小径去了。
侍从见他稳若泰山,殊无异状,所走的方向也半点不差,心头倒是笑起自己多疑来了。立刻打消了那点疑虑。心道,先前竟还总觉得世子有哪里不一样了,他望着府中景物的样子,眼神竟似好奇而陌生。想必是世子外出久了,性子也有些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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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到了荷斋,发现是处雅致的所在。
书架满卷,墙头也挂满各式武器,弓箭刀剑,猎物的彩头。
原来,原主曹昂倒是个文武都爱的,可惜这身体素质较差,练了经年,也还是不够强健。
婢女见他来到,鱼贯而入,摆了些茶水点心,又往案头燃了一抔檀香。
祁寒神思不属,命她们下去之后,来回绕着房子打转,不知不觉便进了里间。
他鬼使神差地拉开一格木屉,里头摆着个娃娃戴的黄金锁片。雁翎螺纹精细漂亮,中心镶着一片方形碧玉,围着玉,雕刻着一条在祁寒看来,算得上憨态可掬的飞龙。
他怔了一怔,觉得莫名熟悉。
忍不住便拂开上头细微的灰尘,仔细摩挲了几下。
祁寒觉得,这似乎是曹昂幼时之物。
打量了良久,他有些乏了,便就着案桌睡了过去,那枚锁片静静偎在祁寒脸侧,在他沉睡入梦之时,忽地发出些许毫光来。
不多时,房中烟雾晕开,多出了一个老头儿。
白须白眉,鹤发仙颜。
手拄着九节玉杖,素白衣袍上缀满了大红纹绣朱雀描边,云履一尘不染,目光极亮,红脸润泽已极的脸庞仿佛有光,眼中波光流转,尽是狡黠灵慧之意。似是老者,又似个不晓世务的孩童。
若是丁夫人或曹操等人在此,兴许一眼便能认出,这人就是当年给曹昂出生时卜算命格,并取小名为“祁寒”的那个方士。
但他们并不知道此人名讳,更不知道这老头儿,便是太平教的先师。
于吉伸手往祁寒鼻头上一刮,啧了一声,道:“竟是情孽引渡来此!可叹!”
话落,执玉杖往那锁片上轻轻一点,呼道:“毅魄神灵,三千世界,还归本源。开!”
房中登时光亮大作,隐隐有风雷龙啸之声。外头之人却是分毫不察,往来一派平静。
祁寒不停皱眉,面色苍白,纠结不堪,却是始终没有醒来。
他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只觉得有一股暖色黄光缓缓罩来,使得他陷入深重的昏迷。
脑海里火烧火燎一般,灼痛。他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异常的真实,真实到醒来之时,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一个冗长的梦,还是他此刻才在梦中。
曹昂的大部记忆,竟然都跑到了他脑子里,那种感觉非常痛苦,像是塞进了不该有的东西,要将他脑海撑爆。事情明明不是他经历的,不在他的人生中发生,却那么融合,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记忆中。
或许,曹昂的记忆根本就没有消失过,只是一直储存在他脑中,此刻才骤然醒了过来。
融合另一个人的记忆应该是非常痛苦的,但祁寒却不觉得痛苦,曹昂跟他本身的性情竟然非常相似……那些记忆冗杂在一起,让祁寒觉得自己像是度过了两个人生。
怪不得,他能轻松听懂这里的话,交流无碍。也许大脑中的语言区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工作。
祁寒盯着案桌愣怔了半晌,突然,他瞳孔遽缩!
那枚锁片去哪了?
一觉醒来,他拥有了曹昂的记忆,有些混乱。而那枚冥冥中吸引着他的锁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竟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就此功成身退了一样。
祁寒百思不解。抬手揉动眉心,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他抚上脖颈间的绀色如意绳,拽出,五指紧紧攥住那枚向不离身的暖玉,久久不愿松开。
也许,他跟曹昂,本就是一个人?
只是生活在了不同的空间?
这念头蹿出来,祁寒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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