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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些什么。
大概这就叫天赋吧,即使是拍导演界里最挑剔最细致的陶姮的戏,东方旸也很少被中途喊CUT。可是今天,他似乎很不在状态,一段台词重复了七八遍,陶姮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怎么回事?这段台词充满了夜的愤怒和他对雪翼的埋怨,你怎么总是像念经一样不温不火地?再来一遍!记住,要找愤怒的感觉!”
东方旸木然地再次捉紧秦晓寒的双肩:“骗人。说什么不介意谁是天使或恶魔,那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CUT!你怎么回事?你的眼睛在看哪儿?你这是什么声调?你有没有仔细读剧本啊!告诉你多少遍了,愤怒、愤怒,你知道什么叫愤怒吗!你能不能体会夜的心情?”陶姮一生气起来就会口不择言,“像你这种人,去演你最得意的冷酷杀手好了,演什么感情戏!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啊!”
东方旸的目光倏地变了,不是通常生气时的暴戾感觉,而是一股浓浓的悲愤。
“对了!就是这样子!”陶姮的眼睛一亮,立刻忘记了生气,“再来!”
东方旸猛得攫住秦晓寒的肩,用俯视的角度瞪着他:“骗人!说什么不介意谁是天使或恶魔,那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我的任何付出你都不珍惜,不想要!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值吗?我为你连比性命还珍贵的翅膀都可以砍掉,你却一口咬住我无心的错误不放!如果我做了这么多都无法弥补那伤害,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滚开!你用你的温柔折磨我,让我这样不上不下、不死不活地悬在半空中痛苦着,永远得不到解脱。这就是你的宽恕吗!这就是你的不介意吗!这就是你——天使的温柔吗……”说到最后,他语调沉下来,愤怒慢慢变作悲伤,刚才僵硬的身体脱力地从秦晓寒身上滑落,跪坐在地板上,低垂了头,发出沉重的喘息。
“CUT!CUT!CUT!”陶姮一脸的兴奋,“太棒了,就是这种感觉!这才对嘛……”
秦晓寒揉着被抓得生疼的双肩,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东方大哥,你没什么吧?”刚才那么近的距离被东方旸瞪着,他却觉得那视线仿佛穿过了他去看别的什么。
场内,除了秦晓寒,其它人都放松在这个镜头终于通过的喜悦中。场外,一直盯着电视墙的凌凘心被揪得紧紧的,难过到几乎不能呼吸。
最后的镜头,所有的摄像机都聚焦在东方的眼睛上。所以,电视墙上的十几个画面都是不同角度的东方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那双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悲伤与忧郁,都是凌凘从没有在面对面时见过的。望向他的东方,永远只有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充满痴迷和爱恋的眼神。
——恐怕全世界也只有我知道(画外音:其实想一想剧本是谁写的,就会明白全世界不止你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这个镜头反复地通不过,因为那样的情感正是东方一直努力压抑着的。他不敢说出口,害怕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眼睛里的愤怒和悲伤,都是真实的,是为我而发的,可是在我面前,他却拼了命隐藏,生怕会困扰我、伤到我——
——我在做残酷的事情。我享受着他给我的爱,却不肯付出一分一毫。我不愿放手,又不给他一点希望——
——我那虚伪的宽容和冷酷的温柔每分每秒都不断蚕食着他的心。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强撑起的世界会彻底崩溃;他那不敢思考而给出的温暖,会全部蒸发;他有如阳光般温暖的、充满痴迷和爱恋的眼神也会永远地殒落——
——我难道是希望那样的结局吗——
“太棒了,东方!”工作终于结束时邓敏跳过来拍着东方旸的肩说,“虽然一开始状态不佳,可是后来的表现出色极了,连陶大导演都露出了微笑,好难得呀!我们也托你的福,本来预计会工作到半夜,居然不到十点就全部完成了。”
看着东方一脸的阴沉,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回到家也不过十点而已,你们原计划的烛光晚餐改作烛光宵夜不就可以了,干嘛一脸的死人表情!”
转身向凌凘打招呼:“小凌,这个家伙除了你谁都不放在眼里,拜托你想想办法,别让他整天绷着一张脸,害得大伙工作起来都战战兢兢。”
凌凘沉默不语。没去想邓敏的话是不是有心说的,脑子里盘旋的还全是电视墙上那十几双不同角度的悲伤而忧郁的眼睛。
“OK,我要回家了,Bye-Bye,你们也快回去举行烛光宵夜吧。”邓敏不再理这两个被她搞得各怀心思的人,开车回家去也。
也该回家了……和东方。凌凘慢慢地回过神来。
走到门口时,秦晓寒过来告辞:“凌大哥,哪天有空,一定要向你请教,有什么诀窍可以游得那样快。”
凌凘淡然笑笑:“我游泳时只想着如何与水融为一体。也许这就是诀窍吧。”
“与水融为一体?”秦晓寒心里默念着,“谢谢,我会回去慢慢体会。凌大哥,东方大哥,再见!”他推开摄影棚的偏门出去了。(画外音:剧情内容严格保密当然会招致记者们的好奇心猛增。因此摄影棚外总会有很多颇具献身精神的娱记守候着,希望能捞到什么值钱的新闻,即使夜很深也不会全部散去。所以,性格内敛的人离开时会选择偏门,那里通常是比较安静的。)
就在秦晓寒出去,门要关上的一剎那,凌凘忽然暼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尾随而去。那是——
凌凝,曾经的哥哥。
他是记者,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但他为什么选择秦晓寒?而且不是当面采访,是跟踪。他想要做什么?
一丝担忧涌上心头。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车开进院子关了发动机。伏在方向盘上好久,东方旸才低声问出一句:“凘……我是不是很讨厌?”
“不……不是呀……”凌凘心绪纷乱,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可是总也抓不住。
“我讲了那么过份的话……”东方旸双手抱着头,手指插入发根深处,“我怎么会自私地如此可怕!我分明承诺过自己,能够看着你就好,能够拥着你就好,不再奢求你的心,只提供你需要的温暖,全心全意做你永远不落的太阳……可是,那想要掠夺你全部的贪婪,想要独占你灵魂的欲望,却每时每刻分秒不停地啮噬着我的心,让我的自私一再抬头。我又说出困扰你、伤害你的话了……我真是自私到无可救药!我连对自己的承诺都不能守住,你不肯相信我,那是理所当然的……”
东方旸猛然抬头望住凌凘,眼神狂乱地焚烧着:“可是,我真的好爱你,不能不爱你!理智和欲望在我心中反复扭打碰撞,就要把我撕成碎片了……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能够看着我就好,能够拥着我就好,不再奢求我的心,只提供我需要的温暖,全心全意做我永远不落的太阳——
——想要掠夺我的全部——
——想要独占我的灵魂——
——不能——
——不爱我——
——这个男人,如此激狂而痛苦地爱着我,绝望而无助地渴求着我的响应。而我,又是如此贪恋他的温暖,留连他的炽热——
——我于他,有过最亲密的身体接触,最快乐的生活片断,最难忘的点滴回忆,而我却不敢再迈出下一步。因为,那一次次背叛伤得我如此之深,其中,就有他的一份——
——我这样做,谁都不能够得到终极的快乐与解脱,谁都无法享受真正的幸福与爱情。那么我这样做,究竟是在保护自己报复他人,还是在彼此伤害呢——
脑子里闪来闪去的东西慢慢清晰成形,凌凘终于开口:“东方,其实我——”
轰地一声巨响,车前的挡风玻璃被砸开,碎片飞溅。本能地,东方旸用最快的速度把凌凘护在怀中,以免他被玻璃割伤。当碎片落地,两人回过神来,已经有两柄枪分别指在了他们头上。
冷冷的声音响起,有点熟悉,是冷璇。
“多年的训练白费了吗?十几个人接近你的车,你都毫无知觉。这样子怎么做杀手!”冷璇是用枪指着东方旸的人。
另一个充满嘲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凌凘不认得,东方旸却知道,是吕湄,一直想取他而代之的人。他的枪指着凌凘的头。
“不是训练白费了,而是为情冲昏了头。真没想到,堂堂亚洲四大杀手之一的‘黑焰’,居然是同性恋,而且爱得连自我保护都放弃了。分明可以避开,却因为要护着情人而甘愿把性命双手奉上。好感人呀!”
凌凘的心头一颤。
——爱得连自我保护都放弃了。分明可以避开,却因为要护着情人而甘愿把性命双手奉上——
他从东方的庇护中抬起头,轻轻擦去他手背与脖颈处被玻璃划伤的血痕,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东方,其实我……”
“你老实点!”吕湄的枪用力往凌凘太阳穴上一顶。
东方旸的目光倏地射向他,冰冷不含一丝温度。他一字一字说:“你敢再碰他一下,我立刻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明明已经被枪指着要害,可是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一丝被制服的态度。吕湄被他一瞪,竟觉得心胆俱寒,真的不敢对凌凘再出手了。(画外音:那当然,亚洲四大杀手之一的“黑焰”吔,可不是混假的!)
东方旸转头看着凌凘,温柔地凑在他耳边说:“别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他们都不敢动你的。有什么话,等了结了这件事再说。了结了这件事,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说。”
凌凘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澄澈的星眸闪起波澜。
——怎么会,还是如此地温柔——
——这个男人刚刚看向别人时,整个人盈满杀气。黑焰?没错,就像一团黑色的火焰,燃烧,却没有一丝热度。可是,就在他转眼望向我时,我却又被那浓浓的温柔包围,温柔到可以让我忘记身边闪着寒光的枪——
——在如此险境中,如此杀机下,怎么还会存在着,如此的温柔?这就是看向我时的东方吗?完全无视别人的存在,毫无顾忌地展现着不变的温柔,只为我而存在的温柔——
——东方,和其它拋弃过我的人,是不一样的吧——
——了结了这件事,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听我说——
——好吧,了结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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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进一辆货柜车里,十几枝枪仍然丝毫不敢懈怠地指着他们的要害。冷璇的眼睛,也一刻不曾离开过东方旸的身体。那目光就像是蜘蛛结成的网,被网在里面的猎物,无论动哪一个部位,都会被洞悉一切先机。
不愧是亚洲四大杀手的第一人,号称“玄冰”的冷璇。东方旸淡淡地笑:“一直没有机会交手,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你的厉害了。”
冷璇的脸上永远没有多余的表情。“如果不是你对霜蝶说了那样的话,这个机会还会往后推。”
东方旸也冷冷地说:“这样说,就表示,你们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我们还是早早地做个了断,好过于彼此挖空心思地敷衍对方。”
“不要用‘你们’这个词,一切的决定来自于义父,我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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