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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康复了,看来是药后来起作用了。
他松了一口气。
小厮听到动静揉着眼睛醒来,见张老大夫起身,叫着跳了起来:“老爷,您总算醒了!您昨天高热了好久,吓死我了。”
张老大夫皱眉,他是中暑,又不是不治之症,小厮这般大惊小怪真是没用。
正想开口呵斥,就听到小厮说:“您昨天昏厥过去,我怎么都叫不醒,幸好庄家宪小姐过来,给您开了方子,我当时半信半疑给您服用了,您出了一身汗,身上的热就退了。”
“您依然不醒,我担心的不得了。宪小姐说您已经没事了,是睡着了,今天早上就会好了。我以为她在骗我,一夜不敢睡。”
“宪小姐没骗我!您果然好了。”
小厮说着就哭了:“老爷,咱们以后再也不到庄家来了,除了宪小姐,都没有人愿意帮我。您要是出了事,让我怎么跟太太交代啊!”
张老大夫骤然变色,指着小厮大喝:“你说是宪小姐救了我?”
他声音骇然震惊,吓得小厮也不敢哭了:“是啊,老爷,您服了宪小姐开的方子,就出了很多汗……老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您是不是又病了啊?老爷,您别吓我……”
张老大夫的手指开始哆嗦,嘴唇也哆嗦起来。
是庄明宪治好了他!
是庄明宪救了他!
他宁愿自己死了,宁愿病死也不想接受庄明宪的施舍。
“我没事。”张老大夫摆了摆手,颓废地坐到椅子上:“你下去吧。”
小厮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下去,张老大夫又叫住了他:“宪小姐开的方子你可留了?”
“留了,留了。”小厮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方子,交给张老大夫,这才退了出去。
生地,麦冬,玉竹,天花粉,黄芪,葛根,当归,丹参,五味子。
张老大夫看着这些全是生津润燥的药,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中了暑热,要发汗,要降热,生津润燥的药怎么能治疗暑热呢?
他不愿意相信,想去厨房拿药渣看看,才站起来就听到小厮欣喜激动的声音:“宪小姐,您来了!老爷已经醒了!”
张老大夫大惊,赶紧躺回到床上。
“呼啦”一声,门被推开了。
庄明宪看了张老大夫一眼,微微一笑,对小厮道:“从脸色上看,张老大夫的暑热已经退去了,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了。”
小厮感激道:“是的,宪小姐,老爷今早起床精神就好了很多,这都是宪小姐帮忙,老爷才能好的这么快。”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老爷竟然又睡着了。”
小厮看了沉睡的张老大夫一眼,压低了声音,朝外走了两步,想把庄明宪引到外面去。
不料庄明宪却站着没动,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其实这并不是我的功劳,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是张老大夫昏厥前给自己开的发汗药。”
庄明宪声音不算小,小厮很想提醒庄明宪有什么话到门口去说,免得打扰自家主人休息,可又怕自己说了,庄明宪会不高兴,只急得干瞪眼。
庄明宪见他那着急的样子就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张老大夫开的药起作用,可他一开始却不出汗吧?”
小厮眨了眨眼,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想让您别打扰我们家老爷休息啊。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庄明宪自问自答道:“张老大夫开的是发汗的方子,要发汗必须身体里面有汗才行。张老大夫热极津枯,汗水干竭,体内无汗,便是开再多的发汗药也不行啊。”
“天不下雨,河中无水,你用再好的桶也打不上来水,这是一样的道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所以我开了生津助汗,滋养汗源的药,有了汗,自然就能发汗了。”
“你听明白了吗?”
小厮目瞪口呆!
这个宪小姐怎么开始跟自己说起医理来了?
小厮不明白,张老大夫心里却门清。
庄明宪这番话哪里是说给小厮听的,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早在庄明宪一开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不是她狂妄信口开河,是他技不如人看不懂她的方子,弄不懂她的思路。
这位宪小姐,对病因的把握,对药剂的运用,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不是来奚落自己的,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她不计前嫌救了他,还毫不吝啬地将这次治病的思路方法告诉了他。
在这样一个有仁术仁心的人面前,他的所作所为便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他感觉自己身下不是床铺,而是锋利的针刀,刺的他片刻也忍不下了。
“好了,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庄明宪对小厮说:“那我就回去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在来找我。”
张老大夫倏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宪小姐,请留步。”
……
“少爷,张老大夫重病,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水米不进,傍晚还晕过去了,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
“我去看看。”傅文神色清冷站了起来。
庄家人,特别是庄家长房的势利虚伪炎凉他比谁都清楚。
张老大夫之前替他治病调养身子半年之久,虽然最后他没能治愈他,但那并不是张老大夫的错。
他生来得了这种疾病,太难治。
张老大夫的药物好歹替的压制了几年头疾,也算是对他有恩,他不能坐视不理。
母亲没有规矩,女儿又是个白眼狼。
二老爷庄书良懦弱,大老爷庄书贤远在京城,二房老太爷又被气病了。
长房老太太昏迷着躺在床上,根本没有人替她说话。
看来,她老人家八成是要死在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手里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整个霞山坊都在说庄素云与叶茜的流言蜚语。
庄素云听着马胜家的报回来的这些传言,气得浑身发抖。
胡说八道!
信口雌黄!
这些全是庄家人的猜测与污蔑!
他们过得不如自己,身份地位不如自己,一直对她富贵荣华的生活又羡慕又嫉妒,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就想尽一切办法诋毁她们母女。
这些卑鄙低贱的泥腿子,下等人,只配一辈子在地里玩泥巴!
“大姑太太,您别生气。”
马胜家的在二房老太爷面前唯唯诺诺的,可到了其他偏支庶房面前一向是鼻孔朝上,她嗤之以鼻又趾高气昂道:“那些人不过是乱吠的野狗而已,一个棒子下去他们就乖乖听话了。我这就叫了院外的家丁,拿了东西去教训那几家乱说话的人家,让他们好好张长记性!”
“闭嘴!”庄素云咬牙切齿地道:“母亲现在还病着,你这样去闹,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心虚了吗?到时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些偏支庶房的看法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傅老夫人会如何看,傅文会如何看。
事关叶茜的婚事,庄素云难得的冷静了一回。
她现在要做两件事情。
一是让傅老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叶茜有不好的印象。
二是让庄明宪那个小贱人必须来给母亲治病。
虽然是两件事情,可只要庄明宪来给母亲治病了,就证明叶茜跟庄明宪之间并没有龃龉,那些传言都是污蔑。
所以,这两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庄明宪必须来长房给母亲治病。
可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庄明宪那个小贱人过来呢?
庄素云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片刻都安宁不了。
谁能来帮帮她呢!
这件事情关乎叶茜的名声,关乎傅老夫人对叶茜的看法,关乎叶茜能否嫁给傅文,实在是她心腹第一大事。
都怪张老大夫没本事,要是他能治母亲,她又怎么会如此焦头烂额?
还有母亲也是的,早不病倒晚不病倒,偏偏这个时候病倒了!
害得她手忙脚乱,进退维谷。
这里上上下下都是庄家的人,那些狗腿子、墙头草合起伙来欺负她这个外嫁的姑奶奶。
对呀!
她怎么把叶茂给忘了!
叶茂身份清贵,是叶侍郎的长子,叶家的嫡长孙,他还是二老太爷的爱徒,今年参加院试名次进了前二十,前途不可限量。
让叶茂去跟二老太爷说情,二老太爷无论如何都会卖这个面子给叶茂的。
二老太爷这个人最要面子,只要他答应了,就是拖,他也一定会把庄明宪给拖来。
庄素云抓住了这一根救命稻草,顿觉神清气爽,她立马叫了一个丫鬟道:“快,快去找表少爷,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商量。”
丫鬟奉命而去。
庄素云松了一口气。
只要叶茂出马,庄明宪来给母亲治病的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现在就只剩下傅老夫人那边了。
“你立马去松怡斋,稳住李嬷嬷。”庄素云正色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在事情解决之前将她留在庄家。”
等事情解决了,她回兰泉寺在傅老夫人面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就算说,那也是说庄明宪不知尊卑,目无长辈,绝不会有叶茜什么事。
马胜家顿时就傻了眼。
李嬷嬷是奉傅老夫人之命来布置松怡斋的。但是二房早就布置按照傅老夫人的喜好把松怡斋布置好了,李嬷嬷不过是来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了,绝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不行啊。”马胜家的毫无把握,犹豫忐忑道:“傅老夫人身边离不得李嬷嬷,没有合适的理由她肯定不会留下来的。”
“所以我才要你去办!”
庄素云见马胜家的愁眉苦脸,不由怒从中来:“蠢货!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你难道从前没办过这种事情吗?”
马胜家的顿时就明白了,那种手段是用在普通人身上的,现在要用在李嬷嬷身上,万一被发现了……
“你只管去办!”庄素云微眯了眼睛,阴恻恻道:“出了事情自然有我兜着,你若是不去!”
她冷哼一声,给了马胜家的一个威胁警告的眼神。
事到如今,也容不得马胜家的不答应了。
马胜家的咬着牙道:“大姑太太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马胜家的说完这话,就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出去了,在院子门口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撞死我了!”
马胜家的正想呵斥,一抬头见来人是叶茂,立马精神一震,正想开口说话,让他快进去找庄素云,不料叶茂却抢先问道:“二婶婶在正房吗?”
他眼神迫切,语气焦急,与平日里和气近人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
是听说了表小姐的事情着急了吧!
也是,表少爷疼爱妹妹,断不会允许妹妹名声有损的。
这下子,有庄明宪好看的了。
她的婆婆马嬷嬷挨了板子,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买膏药可花了不少的钱,她回去还要给婆婆端吃端喝好生伺候。她走出去,总能看到别人在窃窃私语笑话她。
这都是庄明宪怂恿二老太爷干的。
这一回,也要让庄明宪尝一尝吃瘪滋味才好呢!
“正是呢,表少爷,您可总算回来了。”马胜家的道:“大姑太太急得不得了,眼睛都望穿了。”
叶茂闻言,也不说话,就大步朝正房走去。
马胜家的望着叶茂着急的背影,就冷笑了两声,心里道:庄明宪啊庄明宪,这回有你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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