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是嫌宫女穿的衣服太艳了,有时候又是厌恶宫女畏畏缩缩的样子。
总之,每次的处死杖毙的理由都不一样,也都……很无理。
不过,督主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全看他当天的心情怎么样。
这天宋端心血来潮点了司膳堂的几道拿手菜,原本他是从来不吃司膳堂做的饭菜,他的膳食都是他从江南招来的厨子做的,他的日子过的精致的很,什么都是要最好的,也从不肯委屈自己。
司膳嬷嬷难得嘱咐她们一次,要谨慎小心,端好饭菜,就即刻回来,万不可开罪冲撞督主。
和铃不怎么紧张,琅珮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从前在赵贵妃的宫里头远远见过督主一面,倒不也不害怕。
两人走在宫道上,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在快到偏殿的时候,琅珮忽然出声,她问道:“和铃,你觉得我们会死吗?”
和铃皱眉,“不会。”
她仿佛笑了一声,凉凉的瞥了她一眼,略有深意,“那可说不准,这督主听闻不是好伺候的,指不定我们倒霉让督主惦记上了,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和铃停脚,转身定定的望着她,吐字道:“是你,不是我们。”顿了顿,继续道:“何况你心思缜密,断不会出错的。”
琅珮嘴角含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说来那二十个板子倒是让我长了记性,我就先谢过你了。”
和铃的脑海莫名闪过来者不善四个字,她退开几步,不甘示弱道:“不客气,吃一堑长一智,将来让你长记性的机会多着呢。”
琅珮目光冷了冷,逐字逐句在她耳边道:“你待会可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错啊。”
话中的深意让人琢磨不透。
和铃隐觉不安,垂眸,暗暗想,琅珮对她再怎么咬牙切齿,也不敢在宋端面前造次。
文苑宫的偏殿也是气派的,高耸的飞檐,巍峨的阁廊。
和铃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清香,不轻不重的味道让人觉得舒服,她一颗心吊在半空中,宋端的名字如雷贯耳,她当然也是知道的,可她从未见过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督主。
东西两厂的斗争也是日趋激烈,西厂可以算是后起之秀,短短几年就拔了东厂的大半根基,可见宋端此人的本事。
和铃之所以这么了解,全是仰仗其叔父,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听过许多弄权之道。
宋端修长的身躯立在案桌前,他手执毛笔,低垂着头,专心致志的在宣纸上练字,落笔有力,黑色的墨汁染在洁白的纸张上,他笔锋张扬放肆,写的一手好字。
和铃匆匆扫了一眼,只瞧见了个大概的人影,不敢多看。
她小心的从食盒里拿出盘子,放在桌子上都不敢弄出声音。
琅珮站在她的身后,冷眼望着她,眼珠转了转,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和铃直觉不对,背后发了一身冷汗,不是被宋端的气势给吓得。
最后一盘菜放上去时,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差错,她合上盖子,还没来得及转头,身后的人便有了动作。
琅珮低着头,卑微的模样没有存在感,她忽的抬眸,眯眼盯着和铃的后背,勾唇一笑,她伸出脚,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狠狠的踹上了和铃的腿弯,动作快的让人回不过神。
她踹的那一脚的力道极大,和铃往前一扑,手下意识的就撞上了桌子,她跌坐在地,桌子也被她的冲撞力给推翻了,桌上的瓷碗打碎在地,里面的汤汤水水也一并洒了出来,静谧的屋子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和铃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连嘴唇都是死气的煞白。
她闭上眼,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刚才琅珮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让她小心。
和铃苦笑,不敢往宋端的方向看。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惊动了宋端。
和铃敛神屏息。
而琅珮就等着和铃的死期。
过了许久,空气中响起一道笑声,是那种嘲讽至极的笑。
“真是好玩,是嫌本督对你们太好了,过来送死了?”黑靴落地,他放下笔,从案桌后走出来,一步步靠近和铃。
和铃想说什么,却想着是无用功,动了动唇角,还是没吱声。
说什么都逃不过一劫。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冷声命令,“抬头。”
和铃缓缓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瞳孔才望上眼前的人。
她一阵晃神,这个人长的真好看,还很熟悉,给她曾见过的错觉,可她也可以确定,自己是不认识宋端这样的大人物。
也许是净过身的缘故,他不够英气,眉眼却是精致的,逆着光的他让人觉着雾里看花般迷醉。
宋端在看见她脸孔的瞬间,闪神了片刻,她的五官同记忆中的一个小姑娘重合了起来。
有点意思。
皇后这边喜上眉梢的同时,赵贵妃却是在宫里砸了杯子,碧青的脸差点给砸到。
赵贵妃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气,语气不是很好,“碧青,你去将宋端给本宫找来。”
碧青领命,卑躬屈膝的出去。
赵贵妃揉揉自己发疼的眉心,她不可能会坐以待毙的,皇后那个女人想让她死也不是一天两天,将来赵世棕如果真的登上帝位,按皇后的性子,还真得会如同赵隽寒之前所说,落得一个和戚夫人一样被做成人彘的下场。
她决不能输。
皇后不得元帝的恩宠,这是她唯一胜过皇后的地方,可赵世棕被教的太好,天赋也是极好的,隐隐间确实有太子的面相,这就是让她头疼的地方。
若是生了一个无用的阿斗,赵贵妃就一点心事都没有,如今她只能从长计议,一点点的规划,蚕食皇后一族的权利。
赵贵妃大概知道一点元帝的意思,他不是很想立赵世棕为太子,只是现下没有更好的人选,四皇子还没有回来,其他的皇子母族又太弱,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找不出别人与他抗衡。
碧青的去文苑宫的路上,赵隽寒就已经到了赵贵妃的宫里头。
赵隽寒还猜不准这次她让他过来是为了什么,离春狩还有几天,照理说赵贵妃应该更加不会找他。
“坐吧。”她很客气。
赵隽寒行了个礼,没有落座,她也没有多说。
“不知娘娘今日所为何事?”在元帝没有承认之前,他还不能称她为母妃。
赵贵妃调整了坐姿,使自己靠的更舒服,她的腔调淡淡的,“前几天你同梁千的过节,本宫可是花了大力气掩下来的。”
他抬眸,“娘娘恩情,我没齿难忘,来日定当倾覆回报。”
赵贵妃掩嘴轻笑,眸眼明艳动人,“这些客套话本宫早就听腻了,回报你当然要回报本宫,不过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能耐罢了。”
她从软塌上起身,清透的轻衫半落肩头,赵隽寒的视线只停在上面一眼便就又飞快的移开了。
“没什么事本宫不会找你过来,你现下还是太弱,文武都抵不过赵世棕。”
“我不会辜负娘娘的栽培。”他的脑海里还是方才匆匆瞧见的衣服,那种材质比和铃身上的要金贵多了,什么时候他才能送她这样一件衣服呢?
他想给她锦衣华服。
“你可知大凉国的顶一高手是谁?”她问。
赵隽寒回神,想了想,“陆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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