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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痛失爱子,悲恸不已,抱着稚子冰凉的尸身,哭得泣不成声。长啸又复哀嚎,默然再起悲声,长泣间咯血数尺,惊得众人纷纷跪地,急求节哀。
宣德帝为此缠绵病榻,卧床不起;孟昭容为此备受打击,患上疯症。一时后宫大乱,众说纷纭。
皇后久病,六宫事务暂由淑妃掌管。剧变当前,都是淑妃忙前忙后,一面打理九皇子的丧事,一面又在皇上卧病之时侍奉于龙榻前,悉心照料着。
药膳俱全,不出半月,皇上的龙体已经大好。
淑妃在宣德帝面前为九皇子求了份哀荣,又替孟昭容的父亲求了官,宣德帝一一应下。
李念将参汤一勺一勺喂给宣德帝,待他喝完,素手抚到他的腹部,轻柔地揉按着。
李念温声说:“太医说皇上这几日脾虚,消化不好,中午吃得多,这时可觉得不适了?”
宣德帝见李念身着素白长衫,肌肤赛雪,半月来的忙碌让她消瘦不已,形销骨立,眉目间皆是凄楚,脸带病容,比往日多了番我见犹怜的楚楚之姿。
李念素来喜爱孩子,平日里就对九皇子照拂有加,甚于孟昭容这个亲母。如今九皇子身亡,李念心中悲痛,绝不少于他一分。如此都还强撑着打理宫中事宜,当真是苦了她了。
宣德帝握住李念的手,放在脸侧,时而亲吻一下,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臣妾不觉得辛苦。”李念伏到宣德帝的怀中,眼波盈盈,“皇上要赶快好起来,臣妾一个人很怕。”
宣德帝听她嗓音轻软,略带泣意,心头不免一动。
李家的孩子大都坚韧,也大都柔软。李家横生剧变之时,素来清傲不近人的李念晚间跑到他的寝殿,抱着他哭了半夜,冰凉僵硬的身体像玉一样渐渐被他捂暖、融化。
后宫的女人不多不少,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敢不顾忌天子威严,如此与他亲近。
李念视宣德帝为最后的依靠,将女人所有的脆弱和柔软都展示给他。从李念这里,宣德帝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一般被需要着,依附着。
李念想要的宠爱,他毫无吝啬地都给予她,纵然这些年新欢不断,可宣德帝自问心头最温暖之处放着的,也只李念一人。
宣德帝抱住李念,亲吻着她的发和额头:“雪浓莫怕,朕会好起来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到酷热盛夏时分,孟昭容的死讯传到神威侯府来。
送信的人是景王的手下,名唤曹睿。
一纸讯息惊得李檀手指微颤,捧着的酸梅汤冰块碰壁,叮呤一响。
孟昭容得了失心疯,日日夜夜在宫中翻天闹地。宣德帝无奈之下将她关在玉琼苑,不容她离开半步。可一日她莽莽撞撞地出现在家宴上,冲撞了淑妃不说,竟拿匕首向太子刺去,口口声声说太子是杀害九皇子的凶手。
太子实在冤枉,当日他第一个跳进池塘去救人,宫女太监有目共睹。
宣德帝见孟昭容疯疯癫癫,大喝着左右将她拿下。谁知那孟昭容猛扑向太子,一下刺中太子的左臂,力道狠毒,将他整个手臂刺了个对穿,瞬时血流如注。
太子身侧的近侍及时将孟昭容擒住,一手就把孟昭容的脖子扭断,惨烈之状陈于御前,吓得淑妃惊声尖叫,险些晕倒。
报信地曹睿道:“近侍名为施远,听闻在暮春官士循例升迁之际,施远本能升至武骑尉,可官册中却未涉及此事。朝廷规定下臣不可问官,施远虽然心怀愤懑,却也只能按下不满。小人闲下与他吃酒,听他埋怨说是因云梁法华碑被动,坏了风水,故而影响了他的仕途。”
曹睿阴恻恻地看向李檀:“神威侯觉得,这事该归到谁的头上?”
归到谁的头上?动手的是礼部侍郎陈平,下令的事宣德帝,要求移法华碑的是孟昭容,要怪,归根结底要怪到孟昭容的头上。
可是......
李檀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
他记得陈卓说过,孟昭容指明要法华碑,是因那时上灵寺的玄明和尚进宫,要为七皇子谢清诵经祈福,路过玉琼苑时偶然发现有金翅作乱。
难道......?
之前关关孤苦无依,难过良久,就算李檀开口将他留下,他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如今听岳渊说这一番劝慰的话,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算真正放下。
岳渊说:“那你随我去见李檀,我请他叫我们俩同住,不让你一个人在西苑住着了。”
一提要见李檀,关关还是有些惊惧谨慎,但见岳渊那般高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李檀正在书房当中看一些信件,燕行天与燕秀秀立在一侧,静默以待。
李檀看着信件的眼睛忽然弯起来,燕秀秀心细看见,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了?”
燕行天瞪了一眼燕秀秀,燕秀秀乖乖闭上嘴。待李檀全部看完,燕行天才问道:“江芷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李檀合上书信,默然不答,弯着的眼睛流露出喜悦,叫人看怔了片刻。
李檀转而说道:“凤阳关战事吃紧的时候,军队辎重供应不住,越国大军趁机围困凤阳关,切断我军粮道。我回朝之后,言明要查清是何人在军辎供应当中渎职,险些害我们虎威军全军覆没,可圣上封了我神威侯,却只字不提军辎一事。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燕行天想了想,继而摇摇头,默不作声。
燕秀秀轻哼一声,瞥了眼燕行天,道:“按常理来说,边境交火时,军粮是从就近的几个州征上来,而离凤阳关最近的罗州郡、南州郡、鹤州郡三个府郡,表面上是皇帝老子疆土,实则是在淮王公在称大王。此事若问责,皇帝就要来问淮王公的责。”
她推手敲了下桌头,再道:“淮王公是宗室宗亲,祖宗都是开国的大功臣,在祈国名威极重,不是个好惹的老东西,皇帝要问责,那不得掂量掂量?”
燕行天皱着眉说:“属下实在不懂,凤阳关一破,三个府郡岌岌可危,淮王公没道理会作壁上观。”
开国皇帝建业后,册侯封地,拱卫王权。后来几个诸侯王野心蓬勃,干涉京都朝政,尤其是在立储之事上,搅得朝堂腥风血雨,动荡不安。
先皇为除隐患,花了大半辈子都在改国为郡上,国越分越小,民脂民膏也不够徒子徒孙挥霍的,若想保住荣华富贵,就不得不归顺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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