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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十六岁进光禄府绣衣卫总院做武卒,十九岁入剑南铁骑征战沙场,多年来共事、同袍的皆是武官武将,所见之人十有八/九都是心有丘壑、为人自律,行事利落硬朗的人物。便是偶尔有那么些性子略优柔寡断或漫不经心的,至少也是指哪打哪。
可新官上任头一日,初见这群鸿胪寺卿卫队成员,其风气之散漫之混账,真是看得她眼界大开。
先前为恭迎沈蔚到任,这群人在院中列了队,由苗金宝引荐后,沈蔚简单致了些说辞,又召集了小队主们在议事堂单独面谈片刻。
完事一出议事堂,就见侍卫队成员们三三两两散在院中各处,早点、零嘴有来有往,自在磕着闲牙。
“金宝,这近百号人里头,有多少是真能打的?”望着满院子其乐融融、吃吃喝喝,宛如秋游般闲适的场面,沈蔚面上的笑意有些凉。
苗金宝甩出个毫不客气的白眼:“你还不了解我?在我面前敢说能打的,满帝京加起来也不多于二十个。”
这话倒也不托大。金宝的功夫路数是硬底子,不花哨、不机巧,扎扎实实,大开大合。最可怕的是,金宝力!大!无!穷!
“以武职官吏的标准来看,”沈蔚怀抱长刀斜斜依在回廊的柱旁,抬起下巴指了指院中众人,“这里头有许多人,光瞧着那身板就是能被你一拳打死的啊。”且瞧着全无朝气,就没见几个腰身挺拔的。
她怀疑,若当真遇上什么场面,杨慎行都比这些人扛得久些。
“据说这是前任鸿胪寺卿留下的烂账,有许多人都是塞进来打混的!我刚来时也气得想揍人,”苗金宝尴尬地挠挠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可杨大人和……总之都叫我别乱来,说是真杠起来闹大了,我收不住场,便只能这样拖着。”
前任鸿胪寺卿侍卫长薛密去年冬调任梅花内卫,开春后苗金宝走马上任副侍卫长,侍卫长一职空缺至今。
在今日沈蔚到来之前,苗金宝作为这支卫队的最高主官,在各方掣肘之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摊烂泥放任自流。
“杨大人和谁?”沈蔚转过头去瞧着她笑眯了眼,“韩大人?”
苗金宝被她那奇怪的笑法闹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后退两步,愣愣道:“啊。哪里不对么?”
“没有不对,对得不能再对。”沈蔚抬手挠挠有些发痒的眉角,一径低头吃吃笑。看来,虽将金宝调出光禄府,可韩大人终究还是护着她的。
金宝是庶族平民之家出身,多年武官生涯全凭一身胆气硬闯过来,并无什么靠山。若当真一来就大刀阔斧得罪人,只怕今后再想要往上走,路就会被人堵得死死的。
她自个儿一根筋不会想这些,好在韩瑱替她想着,也得亏性子风风火火的她还听得进韩瑱的劝。
沈蔚笑着摇摇头甩了闲思,又问:“对了金宝,他们不必武训的么?”
一提这个金宝就来气:“你说,咱们从前在光禄府虽也有闲时,可闲下来不正好就练着么?这些家伙一个个跟大爷似的,便是你敲了集结锣磬,半个时辰内人能到齐都算给面子的!”
嚣张成这样?沈蔚面色渐渐转凝,指尖在刀鞘边缘来回擦过。
“你在想啥?”金宝见她一脸沉思,忍不住好奇地又凑了上来。
“金宝,即刻让人敲集结锣磬,号令全员,半柱香内必须赶到鸿胪寺演武场。”
金宝先是一愣,旋即顿悟,也跟着摩拳擦掌嘿嘿笑:“你这是要搞事情呀,沈将军。”
“既是搞事情,不如就搞得大些,”沈蔚又想了想,冲金宝挑眉笑,“自此刻起,生病、受伤、家中起火……等等,任何理由的告假均不接受,只要还在喘气的,便是断手断脚了,也得给老子爬到演武场!凡未按时到场者,杖责七十。”
武职没个武职的样子,来养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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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上登基、改元天禧以来,这已是第二年,许多沉疴积弊却有仍待清扫,而鸿胪寺卿侍卫队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鸿胪寺以文官为主,鸿胪寺卿一向也少有亲自出京的先例,侍卫队自然是摆设中的摆设,久而久之,就成了贴金的好去处。
之前两代圣主都在大抬庶族、打压世族,到如今几乎已到矫枉过正的地步。各大世族风声鹤唳之下自然夹紧尾巴做人,大多都在严厉约束自家子弟,就生怕给家中招来麻烦。
倒是庶族新贵们,在这样大好形势之下有些忘形,渐渐已有失控之势。
杨慎行是文官,又出身显赫数百年的世家弘农杨氏,初来乍到尚不足一年。若他以鸿胪寺卿的身份强扫侍卫队积弊,虽本是堂正之举,只怕也会被认为是世家攻击庶族的信号。
而苗金宝是自光禄府调任过来的,虽无世家身份的累赘,却也因此没了后盾,若真要动强硬手段,只怕不出十日就会被庶族新贵联手整到不得翻身。
按时抵达演武场的人不足卫队全员的四成,望着眼前散漫的阵列,沈蔚忽然明白圣主为何会让她来接手这烫手山芋了。
惟有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则她沙场铁血数年,有军功在身;二则,她是最不怕得罪人,也最得罪得起人的。
因为她兄长是沈珣之。
沈家亦是庶族,但携深不可测的财力,当家人沈珣之又深得两代圣主赏识,声名显赫自不待言。
加之沈珣之护妹狂魔的名声人尽皆知,便是运气不好引来庶族集体反弹,沈蔚若强压不住,只她身后站着沈珣之这一点优势,对面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待卫兵比照名单唱完名,将未按时到达的人名全圈好之后,沈蔚瞧了一眼那柱燃烧殆尽的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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