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是人体的深睡眠时间,大家都睡得很香,谁也没发现沈少校出去了。
正当大家酣然入梦的时候,车轮与铁轨开始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火车急停了。
强大的惯性使得睡梦中的众人毫无防备地向前方椅背狠狠撞去,大家终于清醒了。
其中,董兵兵绝对是摔得最惨的一个。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睡觉的姿势竟变成了侧趴在沈少校腿上,于是在危机到来时,她没有丝毫的缓冲,“扑通”一声就顺势摔在了地上,脑袋还撞在了桌子下的支柱上,疼得她嘶牙咧嘴的。
董兵兵揉揉头,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神色懵懂呆板,脸上还带着熟睡后的红晕,她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少校脸色有些难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压皱的军裤,那上面依稀可见一小滩深色的水印。他随后站起身,沉默地领着身后的一群军官快速地出了车厢。
董兵兵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有些天真,还以为是火车坏了,沈少校他们下去抢险。
和平年代出生的人总是对战争危机少了那么一些预感和认知。
直到远处开始传来枪响,董兵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好像不对了。
乘客们龟缩在车厢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行囊,神色忐忑不安。
渐渐地,枪声越发近了,乘客们开始躁动起来,突然有一个抱起行李就冲了出去,于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群人全跑出去了。董兵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紧跟其后,抱着她那个大大的,装满了手工布鞋的包袱。
她跑出了车厢门,却见到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在前几节车厢里往外搬运着什么。有那么一两个人停下来看她,她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溜小跑,追着那群乘客而去了。
好在那些黑衣人并没有想伤害他们的意思,甚至没有追赶上来,而是一门心思做着自己的事情。
人对未知事物总有一种无限放大的恐惧心理,三人成虎并不是夸张。
乘客们跑啊跑,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仿佛身后跟着会吃人的洪水猛兽。董兵兵一直跟着他们,不过心里头在犯嘀咕,为什么要跑呢,那些黑衣人看起来并不会伤害她们,等沈少校一行人回来就安全了吧?可她到底不敢再回去,谁知道现在火车那里是个什么光景,万一出了事,后悔也是来不及的。
天色开始泛青,略带有一些光亮。
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四下无人,周围一片都是浩浩荡荡、枯黄开折的芦苇丛,寂静深处有水洼湖泽,而他们在土野间高高的地垄上奔跑着。
跑着跑着,眼前的湖水边就突然出现了一叶扁舟,一个老汉正拿着长长的竹竿慢条斯理地划着水。
大家都很兴奋,招手让老汉过来靠岸。
“你说什么?要五块?你怎么不去抢钱那!”乘客们愤懑不平,他们只是坐到最近的县城罢了,哪里用的了这么贵,这老汉分明是想坑钱。
老汉倒也不急,他有的是依仗,只见他慢悠悠地说道:“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可有着两天的脚程,走水路或许还快点,你们若是想走着去,那最好现在就走吧,早点走早点到。”
他又撑了撑竹竿,装势要走:“我刚送完客人回来,累得很,你们要是不坐,那我可就走了。”
大家哪里肯让他走,这寂静无人的野外也就看到他一个撑船人。
五块就五块吧,咬咬牙也就付了,众人默默地做下决定。
然而老汉的船或者说就是一个筏子,几根木头串成的排子,地方不大,站的人有限,要全装下他们这些乘客是不可能的,所以势必会有被丢下的,可谁都想第一时间离开。
董兵兵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
她原本已经凭着身材优势站到木排上了,正摸着口袋准备掏钱,却被人一把拎住后衣领抡到岸上。那个男人看也没看她,就拿着自己的行李就上了木排。
下去一个娇小的,又上来一个壮硕的,这下更挤了,木排也被压得一晃一晃的,但到底坚强稳定地停住了。
大家都不敢说什么,深怕自己也被抡下去。
老汉面上虽然乐呵呵的,可价钱同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更喜欢小巧一点的董兵兵,但他并不敢找事,他安慰道:“小姑娘再等等,我送完他们回来还会经过这,要是你还在,老汉我就再送你一趟。”
董兵兵没有说话。
木排慢悠悠地离去了。
肥沃的土地上长满了令人心惊的野草,这是一片无人开化过的土地,只剩她一个了,坐在地上的董兵兵突然有点想哭,她从没有经受过这么无力的时刻。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董兵兵拍拍屁股站起来,她决定向东走,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哪怕要走上两天又怎样。
锋利的野草根划破了她的衣裳,她的鞋底,她□□在外的肌肤,秋风瑟瑟。
已经是大中午了,董兵兵坐在草地上休息,她一点胃口也无,完全没有一丝想吃饭的欲望。她走了整整一上午,如今只剩下满心满身的疲惫。
无人的芦苇荡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带着点北方的口音:“小姑娘,坐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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