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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常服, 骑着快马,来到郊野一处村落, 眼前阡陌交通, 翠竹林立,溪流娟娟, 倒真是个好去处。道上不知何人在唱着山歌,调子婉转,大有倒酒既尽, 杖黎行歌的兴味。
成去非把马栓在桥头树下,过了石桥,眼前便是葱葱茏茏的篱笆院子,院落低矮, 清晰可见院中人正在打铁。
炉火熊熊,台前还坐着一人, 正熟练地拿着鼓排, 向着炉子奋力鼓风。史青则露了膀子,用钳子把铁块往炉火中送,又把一块新烧红的扯出来,放在毡子上, 抡起铁锤,丁丁当当敲打起来。很快,犁刃的雏形出来, 拉风的这人大声问道:
“兄台, 这得打多少才能够啊?是不是每个乡人都有?”
史青笑着把冷却的铁块再次掷进了火里, 点了点头,转身朝里头喊了句:“该淬火了,拿水来!”
成去非便走过去,把天井边的一瓢水端了过来,史青很自然接过去,无意瞧见来人模样,一瓢水顿时全洒了出去,眉眼里先是震惊,随即漫上一丝警觉,透着说不出的厌恶,却还是很快收了目光。
两人就此沉默片刻,史青低哼一声,埋首继续敲打那渐已成型的犁刃。鼓风的年轻人却瞧呆了,忘了手中活计,史青遂吼了一句:
“干活!”
“我有事想请教史先生,”成去非并无不快,单刀直入,史青不接话,手底还是一片丁丁当当。成去非仍是惯常语调,继续说了下去:
“我来只为说涝灾一事。天灾难料,即便有粮赈灾也只解一时之需,更何况还有无粮可赈的时候,我想请先生想些法子,看能不能让灾民自救,才是长远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
清凉的水浇上红透了的铁具,瞬间滋滋直冒青烟,烟雾缭绕间,成去非十分有耐心看两人不住忙活,不再多说一字,就此沉默。
“阿离,给李老头挨着的几家送过去!”史青边吩咐边扯过衣裳,抬步就要往屋里去,成去非也不拦,只在身后问道:
“先生的《农政全书》撰写得如何了?倘有需帮忙的地方,还请先生直言。”
他自然关心《农政全书》,那是集几代人之功,耗史青十年心血实地考察收集资料,借鉴几朝相关典籍,才定下的一部煌煌巨著,亦可算经国之大业。
而他尚无缘亲睹,心底存着很大的祈盼。
“早一把火烧了,我不会再动笔。”史青冷冷丢下一句,大步朝堂屋走去,吱呀一声闭了门,自此再也瞧不见任何人影。
原地徒留成去非独自一人,他心底又惊又痛,丝毫掩饰不住的失落布满了眼角眉梢。
而屋内,有一妇人趴窗户那偷偷瞧着,十分入神,她时不时要扭过脸说上几句:
“夫君,那人坐石头上了!”
“夫君,那人还没走!”
“汰!身段真好看!”
史青厌烦地摆摆手:“去去去!多嘴多舌!”
妇人抿嘴笑了,不以为意,端着东西就走。她一走,史青才起身往窗子那靠了靠,成去非不知何时已经撩袍坐了下来!关键是那身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之意……
便这样坐下去好了!史青冷笑想,身后妇人不觉又近了身,吐气道:“夫君真打算晾着大公子?”
史青骤然回首,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他是成去非?”妇人努努嘴,倾着身子:“夫君何苦呢?难道每日锻些犁刃刀具就称心了?大公子前来,定是有事相求,若是关乎百姓社稷,夫君焉能不闻不问?于苍生何忍!”
“你……”史青变了变脸色,竟无从辩驳,黯然道:“老师死在他手里,尚且尸骨未寒,你让我去做不仁不义之徒?!纵然都知道他有非常手段,我却不畏他!”
妇人皱了皱眉,完全不理会他义薄云天的豪情,只看着窗外身影努嘴:“夫君也说过,老师不该追随大将军,日后必遭祸事,岂不是夫君早就预料到的?当初围攻江州时,夫君不是听闻大公子曾修书劝过老师吗?”
史青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立了好一会儿,妇人才又开口:“有个两全的办法,既不损夫君清誉,又不违大公子心意。”
“朝廷新命大司农,他何苦来问我!饶是他收买人心罢了!”史青冷哼一声,抱肩而立,满是不耐。
妇人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打了打史青肩上烟灰:“夫君这话不对,大公子如今功高权重,倘不是出自真心,何必来见一个被株连的庶民!”
史青被她堵得脸又白了几分,扭头瞪她一眼,妇人也不恼,近身在其耳畔低语几句,史青紧皱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半晌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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