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和指责?”
我错愕,不解,“你什么意思?”
“请收起的狭隘和无端猜测,我和阿来只是邻居,好朋友,从小到大的玩伴!”
他眼底的嘲讽让我无言以对,我静静的看着他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离开。
我决定去找阿来,她的家不好找,在城市边缘的老巷子里,我踩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一路问过去。
阿来家开着一间小卖铺,两三排的货架上堆着零食和日用品,它们杂乱无章,随意凌乱的像是这条饱经风霜的老巷子。
看到我进来,柜台前的女人抬头望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说道:“要拿什么我帮你找,东西比较乱。”
我嗫嚅了片刻才回道:“我想见阿来。”
女人是阿来的姑姑,她沉默地领着我往后院里去,在一扇紧闭着的房门前站定,说:“阿来在里面,你进去吧!跟她说说话。”
是老旧的铜环木门,关的很紧,却没有锁,我推开它,它立即发出一阵行将就木般的吱呀声。
还没等我措辞好如何开口和阿来说第一句话,迎面就飞来一个抱枕,我听到阿来的咆哮声:“走啊!说了不要理我!都出去!出去!”像是幼儿的无理取闹,她不顾形象的叫闹着。
我轻声开口:“阿来,是我。”她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陌生的让我恐慌,让我想逃,连开口都是小心翼翼地。
她安静下来,看清楚我的脸后竟拥着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她的肩膀剧烈的耸动着,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屋子里的光都被厚重的窗帘挡住,我走过去想拉开它,却听到阿来凄厉的叫声:“不要!”
她躲在光线昏暗的阴影里,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我听到她沉沉的声音,“夏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心虚的摇着头,“没有,你想多了。”
她忽然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空气中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啊——”声,她在宣泄,宣泄她的隐忍和委屈,宣泄她说不出口的难堪和脆弱,然而这些却是从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她叫够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然后又哭又笑起来。我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敢劝慰,也不敢离开。
过了好久她才逐渐安静下来,她自嘲的开口:“所有人都说我懂事,我听话,可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心里住着一只怪兽,它在里面张牙舞爪,我拼命的压制它,它就拼命的反抗,最终嘭的一声,两败俱伤。
我从小就懂得要看人脸色,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一次一次,隐忍就变成了习惯。我知道没了父母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可怜,反而其他人会更加疼惜我,可我还是变得小心翼翼。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永远也做不到像你那样坦率自然,伶牙俐齿。”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哭的声嘶力竭,哭到不住的干呕。
我慌了手脚,只能去叫她的姑姑。
姑姑没有安慰她,只是悄悄的替她关上门,拉着我出去了。
她说:“阿来就是太闷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想不通也不开口,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阿来的家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怎样走出那条老巷子的,我踩着虚浮的脚步恍惚的走在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阿来的姑姑告诉我,阿来的父母早亡,她从小跟着姑姑长大,她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性格也不算阴郁,她善良乐观,跟周围人挺合得来的。17岁,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得了抑郁症,阿来变得暴躁,她时常发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有时候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哭泣,她的世界仿佛一瞬间涌满了黑暗。
休学一个月后,姑姑觉得跟同学们呆在一起多相处,可能会让她的情绪好一点,就又把她送到了学校。
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阿来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冷静又冷漠,她整个人像是裹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我害怕,恐慌,迫不及待的想要撕裂她的外表,窥视她的内心。
现在我才终于敢承认,我羡慕她,也嫉妒她。她是尖子生,她长得漂亮,她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冷眼睥睨着众生,她不需要刻意讨好,就已经受尽了仰望,她的神秘和冷傲都让人着迷,她优秀的让人想要摧毁。
我承认,是我嫉妒!
5.
阿来没有再来学校,漫长的暑假过去,再开学的时候,老师宣布教室里再也不会有阿来的身影了。
她退学了,后来听说转学去了陌生的学校,我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也不知道新的环境有没有让她变得开朗。
我只知道我再也没有了阿来,我觉得我好混账,她走了我才想起她的好。
我想起每次考试结束的时候,她的卷子上写的几乎都是标准答案,而我的卷子全是红彤彤一片的叉,那感觉何止是郁闷,那种时刻,我总是特别恨她,连她的安慰听起来都是那么讨厌,像是在炫耀一样。
她全然不知道我心里阴暗的想法,只是一遍一遍的帮我看卷子,指出我的错误和知知识漏洞,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总是心里不屑的想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江宇说的对,我在阿来面前总是狭隘自私的,我用偏激来掩饰自己过分的自卑,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我才是最过分的那一个。
阿来走后我时常想念她,站在教室外面的栏杆前往外看,大片大片的绿化树和密集的建筑横在眼前,我没有抑郁过,也不能体会她的感受,可是每次想起来她带着孤独的难以排解的情绪望着面前的一片风景,我就难受的不能自已。
我想起她休学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一个人蹲在操场的主席台上流眼泪,像个空洞的木偶娃娃,我那时撇了撇嘴,问她:“家里出事了?还是生病了?”
她摇头,我又问:“那是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没事!”
明明是有事,最讨厌这种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样子,矫情!
我顿时生气了,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连我都不可以?那种自己把对方当最好的朋友,却发现对方觉得你不过是个路人甲的感觉,简直令人崩溃,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那种兜头而下的侮辱贯穿全身,我觉得我的友情被她侮辱了。
我的声音变得刻薄无情,“那你哭什么?天塌下来了?没死没残的有什么可哭的,矫情不矫情!”
后来我经常想到这个场景,越想越清晰,连当时阿来欲言又止的表情和沉痛的眼神都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样,我一遍一遍的回想,一遍一遍的后悔,到最后每想起来来一次我都要在心里骂自己一遍。
我是个混蛋!可是我的初衷本来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希望能够倒回到她在操场上的主席台上哭泣的时候,我不会再挖苦她,我会挨着她坐下,摸摸她的手,帮她擦掉眼泪,我愿意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我会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柔软,我会告诉她,她一哭,我有多心疼。
可是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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