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可是长安半个月前才时兴的款式。”宁摇碧戏谑道,“你腻了正好便宜我。”说着当场就将那香囊系在了肘上。
卓昭节把头一扬,眼望车顶道:“我就是腻了!”
“嗯,你身边可还有什么帕子、约指、跳脱也腻了不曾?”宁摇碧系好香囊,笑着问道,“所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这金环、约指、明珠、跳脱、玉佩……如今就只一只香囊怎么够?”
“谁跟你说这个!”这是魏晋时候繁钦所写的《定情诗》中极旖旎的一段,卓昭节自是读过,闻言面上通红,狠狠瞪他一眼,用力拉下车帘,道,“走吧走吧,不要理他了!”
这么嬉闹了一番两人心情都是大好,卓昭节被扶下马车时兀自笑意盈盈的。
只是马车旁守着一个绿衣老者,面目端庄,气度不卑不亢,上来先施了一个礼,随即和和气气的道了一句:“小七娘可回来了,君侯已经等了会了,还请小七娘随某家前来。”
卓昭节脸色顿变,道:“什么?”
那绿衣老者笑着说道:“却忘记与小七娘说了,小七娘才回来,难怪不认识某家,某家卓页,是侯府大总管,奉君侯之命,在此等候小七娘,告知君侯之召。”
“祖父寻我有何事?”卓昭节脸色变了又变,任凭卓页做出邀请之势,却始终迈不开那步子,咬着嘴唇道。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无数个可能,比如敏平侯要追究自己与宁摇碧的来往,又比如敏平侯知道了之前自己“误”将卓芳甸当成贼人的事情如今要为女儿讨个公道——最可怕的当然是敏平侯懒得罗嗦了,直接叫了自己去宣布婚事——当然是把自己许配给沈丹古的婚事!
卓页含着笑,道:“小七娘见了君侯,君侯自然就会告诉小七娘了,照某家来看,却是一件好事。”
“父亲母亲可在祖父那里?”他这么一说,卓昭节心头顿时一沉,好事,这侯府大总管说的好事……难道当真是婚事吗?明知道卓页未必肯透露,但还是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四郎与四夫人自有事要忙碌,君侯只等了小七娘一个人。”果然卓页微笑着道,“小七娘莫要叫君侯久等了,今儿个,君侯可是特别为了小七娘回侯府来的,君侯……很忙很忙很忙……”
卓昭节问不出来什么,又拖延不得,更被掐了卓芳礼和游氏的救场,心中实在有些忐忑,便勉强笑了笑,道:“那我就过去吧,阿杏,你去告诉母亲一声,我已经回来了。”
阿杏还没答应,不料卓页又道:“哦,某家倒忘记恭喜小七娘了,小五娘前不久有了身孕,因为居阳伯夫人已然去世,四夫人这几日都要到居阳伯府帮忙照拂,这会并不在府里。”
……卓昭节怔了怔,叹口气,道:“走吧。”卓芳礼和游氏都不在,按说敏平侯要宣布婚事怎么也该先告诉下儿子媳妇罢?多半不是婚事?可也许敏平侯就打算这么独断专行了呢?
这一路走得当真是心如乱麻。
敏平侯独自在书房等着孙女,虽然卓昭节磨蹭了好一会才肯过来,让他又多等了片刻,但这位老人面上却看不出来任何不悦,当然也看不出来任何喜色。
春日的晖光透过窗棂照在他面前的书案上,由于这天光的明亮,将他面上的皱纹每一条都照得清清楚楚,但这样的苍老却无法让人生出同情怜悯,反而含着犹如老树枝干的那种岁月凝练的坚韧,坚韧之中,更见深沉。
卓昭节怀着十万分的警惕行礼问安,敏平侯没有让她落座的意思,淡淡的问:“你的诗书是你外祖父教导的吗?”
“回祖父的话,是外祖父与外祖母一起教导的。”卓昭节一愣,没想到敏平侯所提的事情根本就在她预料之外,但想起来自己回长安前班氏说过的敏平侯对游若珩的算计,又紧张起来,道,“外祖父性.好山水野趣,也只是随便教教。”
外祖父他如今只想颐养天年,连教导晚辈都不上心了,祖父你就放过他罢!
卓昭节话里的这层意思敏平侯当然听得出来,对于孙女向着亲家,他只是一哂,道:“美佩此人最喜较真,要么不教导,一旦教导必然会尽力劝学,以他的功底,别说给你,给士子们作师也是足够的,你若是学的不好,那就是非常不用功了。”
美佩正是游若珩的字,卓昭节听得心头一寒,正以为敏平侯果然不肯放过游若珩时,敏平侯却又道:“‘一点丹心晕赵粉’和‘烈心岂独丈夫哉’这两首咏牡丹都是你作的?”
卓昭节茫然道:“是。”她飞快的把两首诗都想了下,心想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不妥叫敏平侯抓住了把柄吗?
就听敏平侯继续道:“不算很丢美佩的面子。”
“多谢祖父。”卓昭节小心翼翼的道,惟恐言多有失。
敏平侯顿了顿,又道:“但也当不起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
卓昭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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