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就是这一瞬间,云婉如遭重击,似乎被当初云菓惹来的九天雷劫正中魂魄,顺势瘫坐下去。
这蹲坐的女子,模样与云婉有三分相似。云鬓贴粉、青丝落肩,堪堪还挤满了泪花的眸子愈水灵,笑起来的时候眯着,让人忍不住喜欢。她一身青衣,落落大方,笑嘻嘻喊道:“老远就听见这好听的曲子啦,快歇歇,看小霓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云婉脑海轰鸣,没有认错。
这青衣女子,正是她已经一百年都没有见过的、那个被镇压在三清上玄院炼火渊当中的青丘狐儿——云霓。
云婉的眼泪决堤似的涔涔往外淌,这一下她更想知道院子里的人是谁啦。她连忙抬头,想要看个一清二楚,正在这时候,四面八方破碎了,再也找不到半点先前的痕迹。云婉又惊又恼,只恨自己的动作没能再早一分。
只是下一瞬间,她又喜出望外。因为空间重组,她竟身处洪荒南境、青丘狐族。对面是高高在上的青丘狐祖姥姥,姥姥背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她的手被人拉着,转过头去,居然是云霓。
“一千多年来你都在青丘之中,不曾涉足红尘俗世,人心险恶,若有朝一日想回来了,便只管来找姥姥。”
云婉心头笑道:“姥姥虽然一直是病蔫蔫的模样,但平素威严无比,怎么会像这样温柔?这幻境也不过如此。”
“姥姥…小霓会回来看你的…”
“好,好,如果有人欺负你,跟姥姥说。”
“嗯。”
云霓转头,“走吧。”话音一落,青衣少女拉着云婉的手,从此离开了青丘狐族。看着云霓眼中的欢喜,少女恍然,似乎在幻境之中,自己竟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云霓看着这个人的眼神,在云婉看来,不用猜测,恐怕和自己看云菓的时候差不了太多。
少女恍然现,或许一百年太久太久,而无忧无虑的日子又太过消磨人的意志观念,她这一千年的时光,回想起来竟已经忘了许许多多。一百多年前,姥姥是不是也曾温柔地、和颜悦色地对待过别人呢?
她忽然惊醒,拉着青衣少女的手问道:“我是谁?”
云霓笑道:“什么你是谁?你开心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么?”
“所以我到底是谁?!”云婉大声地,激动地喊出来。
“你、你不就是...”
“哗啦——”声中,四周所有的东西都碎了,虚空里形状各异宛如玻璃片的支离场景一闪而过最终消弭。云婉忽然明白了,在这幻境之中,似乎只要一切和‘那个人’身份有关的事情生,那么这场景就不复存在了。
紧接着,又一个场景呈现。
还是那个院落,还是那片篱笆,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屋内烛影摇曳缠绵悱恻,屋外雨中的青衣少女失魂落魄,雨水泪水全然分不清楚。她喃喃自语,但来不及云婉听清楚,四周破碎、又重新建立。
这一回云婉四周是无穷无尽的赤红火焰,青衣少女仿佛飘零凡尘的仙子,她的目光一直看向云婉这边,嘴角虽然在笑,泪水却不断在眼角被蒸。她青色的衣裳在赤红之中格外显眼,以至于云婉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紧接着,最后一个场景也生了。
满头银的青丘狐祖大闹昆仑山,其中过程不知生了什么,但落寞的姥姥最终返回南疆,而她的脸上,赫然变成了正如云婉印象里的那般,冷若冰霜,凉薄尖刻。
“悲欢情爱,不过虚妄,一夕陷落,百世为魔!”
不知活了多少岁的银妖狐仰天长啸,而这一句话也将云婉的内心彻底击碎。她顿时跌坐在地,就算周围的虚空黑暗里洒进一缕外界的光,但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行动了。就是这么看似短短的距离,她竟没有勇气去走完,更不知道如何将其征服。
正在这时候,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到了。
片刻前黑气腾腾的生死簿忽然碎成漫天星点,云婉抱坐虚空,像先前幻境之中的青衣少女那般,将头埋在膝盖间。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半个时辰过了,这赌局竟似也是输了。
白袍人并没有任何显示他高兴的动作和言语,良久才缓缓道:“愿赌服…”
“嗯——?!”一个‘输’字还没说完,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半空对峙的鲲鹏与剑阵。
无穷无尽的炁剑澎湃冲击,但鲲鹏屹立不倒,按理说以年轻三人的道行,早应该在这般毁天灭地的攻击下败阵,时至此时,白袍人方才察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些灵气化形的炁剑竟然被鲲鹏尽数吸收。
“八、荒、玉、卦?!”四个字从白袍人牙缝间吐出来,他冷笑一声,再不管踏星孤月轮,忽然闪烁到遮天蔽日的翼云鲲鹏面前,朝着云菓所在,伸手拍出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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