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脸庞分割为二,一样的五官,两边脸上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一半落在阳光里,一半处在阴影下。
她勾起半边嘴角:“烛台切是伊达政宗家的刀。”
“我现在是您的刀。”
室内宁静一会儿,烛台切忽然问:“我想知道主人……为什么不吃人呢?”
如果这是织羽樱奈的要求,哪怕和自己的意愿相违,烛台切光忠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执行主人的命令。
良久都没有等到回答,久到烛台切光忠以为织羽樱奈已经睡着,她却忽然开口了。
“我不知道。”
如果说刀也有准确的直觉,那么在那一瞬间烛台切确实察觉到了某种契机——如果继续问下去,或许就能知道答案。
他转过身,就着跪坐的姿势把头慢慢靠在织羽樱奈睡的枕头上。
织羽樱奈听见他笑:“主人明天吃什么?我现在能长时间凝形,可以随时去超市买。”
织羽樱奈问:“那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给不给?”
烛台切光忠宠溺又无奈的回答:“天上的星星也就是看着好看,实际上摘了也没法儿做着吃啊,而且电视上的新闻不是都说了,星星都是土堆的么,土有什么好吃的。”
“啊,真是纠结,”织羽樱奈痛苦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什么都想吃,要不我们就抓阄吧?”
***
冰帝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恶性事件,所以这种事一旦出现,造成的不良影响几乎要翻倍。
不仅校方高层召开了理事会,学生会也紧急召开了会议,集中思考应对措施。一时间学校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热切的讨论着中午看到的视频,心都没在学习上。
校方虽然在视频扩大影响之前删除了视频也关闭了相关的讨论贴,可是还是有不少人事先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把视频下载保存了。要不是有迹部财团和榊监督在后方压住了不少□□通稿,冰帝现在绝对会被送上舆论尖端。
但是现在迹部财团和神监督都已经发话,要尽快的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必须交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才能平息公众舆论。
这种事情向来是堵不如疏,但冰帝领导高层决定分化比较严重:美奈子的父母是冰帝国中部任职十五年以上的老师,资历颇深,而且在国际性的研究上也做出过不少贡献。如果对他们的女儿作出退学处理,那么美奈子的父母势必就会辞职,就一定会对冰帝师资力量造成很大损失。事实上美奈子的父母也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要求。
美奈子的父亲泽井真是日本都名声赫赫的物理教授,却在冰帝数学老师稀缺的时候曾经主动请缨上任,身兼双科教学任务,于低潮中力挽狂澜,不仅大大的提高了升学率,而且还将不少学生送进了高级科研所。母亲泽井芽衣则是出类拔萃的国文老师,任教多年,栽种桃李无数。
两人为了责任和事业一直没有生育,直到近四十岁才老来得女,宠爱得跟什么似的,哪怕平日里骄纵一点也没有特别当回事,只当是女孩子要娇养富养,却没有想到美奈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常年的压力让这位广受好评的物理教授看上去显得老迈,尤其是中午发生的事情更让他几个小时就老了不少,颓败简直肉眼可见。
泽井真现在恭敬的站在从前不会正眼相看的所谓权贵面前,脊梁弯到不能再弯:“实在是万分抱歉!理事长先生,榊监督,小女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鄙人深感愧疚,但是美奈子她现在年龄还小,古话道,即便是圣人,又孰能无过?美奈子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只要懂得自己犯下了错误,给对方道个歉,就应该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我辛勤工作了几十年,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真的退了学,会对这个孩子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响啊!”
理事长看到苍老的这么快的泽井真,想起了他为冰帝做出的贡献,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些处分的话来。
一同参加这次会议的西园寺老师是泽井真一手教出来的高徒,她忍不住站起来为自己的老师辩解:“没错,应该给美奈子一个机会!”
榊监督抬手:“西园寺桑,你说说看。”
西园寺站起来朝在场的老师鞠了个躬:“那我就简单的说一说我的想法。”
“虽然有视频,但这个视频也不过是拍了一些片段,我们要从根本去看,比如为什么两方会发生争执?难道打人的就一定全无苦衷吗?请大家别忘了,一只手是拍不响的。要想客观的公正的去看待一件事情就不能因为受害者的角度就带有情感的偏见,而且,什么样的种子就能出什么样的苗,老师德高望重,师母涵养诸君所见也十分好,在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女孩会差到哪去?”
虽然西园寺并没有提到织羽樱奈的背景,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两相一对比,她的说辞倒也站得住。
有几个素日和泽井真交好的老师探头开始议论纷纷,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赞成。
泽井芽衣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仪态依旧保持得体:“养不教父母之过,这件事说起来的确连我们也有责任,平时因为工作太忙,差不多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管理学生,却没想到……正处在青春期中的美奈子容易一时冲动叛逆,其实我的独生女儿,她是最需要关爱的……如果真的被学校退学,我也别无二话,做好打算和丈夫一起辞退职务,在家一心好好教育女儿……”
这话里的软硬兼施,在场的都是人精子,焉能听不出来。理事长一个头两个大:现在正是学校评选的重要时刻,泽井真又有两个项目被推送到国家级研究里,如果能被选中——不,是十有八九会被选中。
如果有泽井真的科研成果加持,冰帝被评选上国家重点培育学院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假设泽井真辞职连带着转移科研成果,整个冰帝努力了这么久,所有的辛苦都将功亏一篑!
相比之下,织羽樱奈身世背景单薄,除了出事辞世的父亲几乎没有什么近亲,这也就是为什么矛盾没有激化的原因,如果对方同样是有分量的人物,那现在的情况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
理事长觉得自己心机梗塞都要犯了,他愁容满面:“那这件事情总得有个交代啊。”
“叫我看啊,这件事其实也很好解决,”西园寺提议:“别往大里去对付。”
理事长问:“什么意思?”
西园寺叹了口气,十分忧虑:“其实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两个女孩之间的矛盾,只要两方都接受调解这问题就能够解决。织羽在这件事中受了些伤害,我们不能够忽视,所以这其中产生的医药费也好,营养费也好,精神抚慰费也好,我想老师师母绝对不会心疼。”
泽井真连连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她顿了顿,环视在场所坐的人一圈没看到大家有什么异议,就继续往下说:“这事情是在学校里发生的,学校方面也有些监管失职,理应作出一些经济赔偿,织羽平时的成绩不错,每次都能拿二等奖学金,提议校方将其升等为一等奖学金,以资补助。”
理事长琢磨了一下她的提议,点头:“请继续说。”
“当然美奈子是太任性了些,如果不加以惩处的确说不过去,但是这个惩罚要有一个度:她现在也还是一个未成年女生,未来的人生之路还很长啊,如今她正处在人生重要选择的时期,偶尔失足应该有人扶起她,而不是用狠狠的惩罚将人逼上歧路。如果就此一蹶不振,难道这是我们想看到的情况吗?”
在座的诸位老师纷纷点头:“说的没错,是这个道理……”
西园寺满意的颔首:“所以,将美奈子留校察看,并记一个大过是最好的处理,不仅表示了校方的态度,同时对公众也有了说法,还能给现在浮躁的学生造成威慑。”
“不过这一边该有的道歉也绝对不会少,只要美奈子能够诚心诚意的说声对不起,我想织羽也一定能原谅她的过错,只要织羽同学站出来表个态,这件事情就能够和平解决。”
她再次鞠躬:“以上。”
“谢谢你的提议,请坐,西园寺老师。”终于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办法,理事长紧绷的头脑也松懈了一些:“我个人觉得,西园寺老师的提议虽然还有些地方不够妥当,但是特殊时期理应得到特殊对待。现在冰帝处于什么样的时期大家心里清楚。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请各位踊跃发言,不要有所顾虑。”
围坐的老师三三两两开始讨论起来,即便有相反意见的,也被“冰帝特殊时期”给压了过去。
泽井芽衣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金属框边的眼镜,容色肃穆:“我们是老师,学生就相当于是自己的半个儿女,这些孩子之间闹的矛盾是要重视,不能听之任之,要想办法处理。我相信只要及时开解就一定能够大事化了,小事化无。都是几个小女孩,也不能够有什么深仇大恨,说不定这个误会一解开她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啊?给学生一个和睦的学习环境,这也是我们做老师的愿想啊。”
理事长点点头:“如无其他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吧,榊监督,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有。”
榊监督说:“不过有人有。”
泽井真脸色不太好:“谁?”
“我。”
会议室的门突然戈铮作响,一个身穿熨烫整齐制服的男生高大如山,把门彻底推开后站到一边,让身后英俊笔挺的男生走到前面,又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泽井芽衣皱了皱眉:“迹部君,这里是学校老师的会议室,是老师商讨事务的地方,你应该去学生会生徒室。这样大剌剌的进来,似乎有些失礼了。”
理事长摇头否认:“不,迹部君代表着迹部财团,他比谁都有资格坐在这里。”
“谢谢您,理事长先生。”
迹部景吾至始至终都没看泽井芽衣,转而朝向在场的所有老师宣告存在:“那么,诸位老师前辈,打扰了。”
“是迹部君啊……”
“情况会不会有变化……”
有人悄声问:“他来做什么?”
桦地崇弘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把椅子,安插摆放在理事长的旁边,泽井夫妇对面,迹部景吾把外套一脱坐了下来,桦地崇弘如保镖一样沉默站在他身侧。
榊监督问:“迹部,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这里的?”
迹部景吾语气冷肃,能结出冰碴:“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校园霸凌,绝对不接受被动和解。”
西园寺第一个提出质疑:“迹部君,你虽然优秀,不过我看阅历到底还是浅了些,和解分什么主动和被动,这件事情能这样和平解决对所有人都有好处,难道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哼,”迹部景吾轻笑,如冰刺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向西园寺:“皆大欢喜?”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少年极锐利的目光竟然让西园寺感到有些无所遁形,他张嘴,一字一句驳回:“西园寺老师难道以为审查团的人看不出来表面上的息事宁人不过是一层虚伪至极的假象吗?还是你觉得,牺牲一个你认为无关紧要的学生来保全其他人的利益就是正确的做法!”
“迹部君!”西园寺气的发颤:“你说的实在太过分了,这就是你面对师长应有的态度吗?”
迹部景吾伸手,桦地崇弘递来一个录音器。
他的手停在重生键上:“泽井美奈子到底能不能留在这个学校,我播放一段录音,请在座的老师自行决断。”
录音机开始播放,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我的确动手打了织羽樱奈没错,是那个贱人该死]
泽井芽衣连忙笑起来,身体前倾,忍不住要去碰录音机,迹部景吾却冷笑着把它拿开:“泽井老师,这可是重要的证据,请原谅,证据不能随意给人碰。”
“其实这是……”泽井芽衣有些慌,但很快又稳定下来:“小孩子家口头没遮没拦的,一时生起气来说什么的都有,这……也是常有的事,不必太当真。”
迹部景吾的眼光有些轻蔑:“这样啊。”
她眼睁睁的看着迹部景吾修长的手指沉下去揿开按钮:“事情现在还没有水落石出呢,请先不要着急,泽井老师,继续听下去。”
[从前我就警告过她!谁让织羽樱奈离忍足君那么近,那个死女人一点没有自知之明,也不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啊,是啊,上次也是我们几个动手,带了口罩然后一起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哈哈哈……这真可是个蠢货,被打的那样惨居然也不敢跟别人说,英语没考,还在体育课上被老师批评罚站,活该]
[这种软弱的家伙打起来实在没有意思,不过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以前的身份多高贵啊,长得一副丑样还黏着忍足君不放,实在是恶心死人了……打,不,那样伤就好的太快了,直接用手拧更好,拧那些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反正没有人会好奇她那没二两肉的破身板]
[对了,这次我们本来打算把她的衣服扒光来着,拍一段视频放到校园论坛上供人观摩……]
中间间或还夹杂了其他学生的唏嘘以及劝阻声,可是泽井美奈子越说兴致却越高昂,说出来的话和袒露的真相越来越不堪入耳,泽井夫妇以及西园寺的脸已经由红转白最后变青,额角的青筋也在跳动。
“不要再放下去了!给我关掉!关掉!”
理事长严声命令:“请你安静下来,泽井老师,不要扰乱秩序!”
泽井真一直保持忧愁和蔼的面具终于彻底破碎,一拍桌子怒不可遏:“我要求你立刻把录音关掉!把它删了!”
迹部景吾按下暂停键,嗤笑了一句:“难道你认为,我会蠢到把证据删了吗?”
“不答应?”泽井真笑得有些狠:“我为冰帝辛辛苦苦的奉献几十年培育出了多少优秀人才?给社会送去了多少栋梁?这些你知道吗?你不过是一个富人的后代而已,只是享受着顶级的施教资源,你又对这个社会做出了什么贡献?你有什么底气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这种话!”
理事长重重拍桌子,眼里迸出血丝:“泽井够了!”
他几乎在咆哮,泽井真“砰”的一声摔坐回自己的位置。
“你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有目可睹的事没有人会否认。可是现在事实证明泽井美奈子并不是因为你们所谓的误会或者学生之间的普通矛盾,这是人身攻击——”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不至于爆炸:“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日本法!这份明知之罪已经足够送上法庭,不是你说删就能删的!”
被突然爆发的理事长震慑住,泽井真整个人一吓,脑子慢慢冷却下来:“理事长先生,美奈子,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如果这样年轻就上法庭被送去少年监护所,她的人生,可就全部都毁了啊!”
“理事长先生,还请不要这么激动。”迹部景吾比了个手势,桦地崇弘扶着已经六十多的理事长坐下。眼见老人恢复,他淡淡的反嘲:“只是个孩子?十七岁的孩子应该被称之为巨婴吧。难道这么大还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么。”
迹部景吾冷冷的盯着泽井真:“这世上不管是谁,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泽井美奈子要是个孩子,难道织羽樱奈就不是了么?她甚至比泽井美奈子还要小一岁……你们这样任意欺侮她不就是因为拳脚落在她身上没有人替她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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