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烈火烹油（下）

马背起伏。

    “你们太慢了！”亨利勒住缰绳，冲追上他的那两人喊道，“你们究竟有没有认真比赛啊！”他放声大笑，看着托马斯和汉弗莱策马追上他，两人两马气喘吁吁。

    “我们的马没有你的好，”托马斯忿忿道，嫉妒地看着亨利的坐骑，“我们可没有那个福气，让阿拉贡国王送我们骏马。”亨利只是发出一阵嘲笑，解下马鞍上拴着的东西，飞一样地跑向城堡。亨格福正站在门口等他。

    “陛下，”他说，“有两个沃里克郡的绅士听说您在肯宁沃斯，想请您为他们解决一项争端，我让他们在前厅等候了。”

    前厅里果然有两个人，亨利走进时，两人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脱下帽子放在胸前。他们都是粗壮结实的中部汉子，脸庞黑红，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布满重重叠叠的老茧。

    “怎么了，朋友们？”国王轻快地问道，汉弗莱和托马斯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你们有什么纠纷，必须由国王亲自出面解决？”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道：“陛下，我们想请求您准许我二人进行决斗。”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两个公爵对视一眼，一言不发。亨利的笑容滞了一下，用同样轻快的语气问道：“为了什么？”

    “陛下见笑，是为了一个姑娘。艾格尼丝姑娘无法决定她究竟该嫁给我们哪一个，我们只能请您允许我们通过决斗一决高下，胜利者将会得到她做新娘。”

    两个公爵在国王身后交换了一个阴郁的目光。

    “当然可以，我的好骑士们，”国王轻松地说道，“我允许你们进行决斗，直至战死为止。不过，”他顿了顿，“战胜者会以谋杀罪被判处死刑。”

    “可……陛下！”

    “回答我，你们是谁的骑士？”

    那两个粗汉子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您的，陛下。”

    “你们对谁效忠？”

    “对您，陛下。”

    “你们身为我的骑士，却要杀死我的骑士，可不是该死了？”

    “陛下，我们只是要求上帝的裁决！”

    “圣乔治在上！”亨利气极反笑，“为了一个姑娘就要求上帝的裁决？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你们可以去决斗，我说到做到，你们两个人都得不到艾格尼丝姑娘。或者，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法兰西，谁先挣到自己的马刺，谁就能迎娶艾格尼丝姑娘。你们好好想想，在我回来之前想出一个答复。”他不再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两人，三步两步跑出房间冲上楼梯，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一脚踹开一扇门，发出一声巨响。

    “回来了？”

    房间里那人背对着门口站着，似乎正借着阳光专心致志地读他面前的一本手抄本，丝毫没有被国王戏剧化的登场所惊吓。

    “你在做什么？”亨利好奇地问道，走到他背后瞥了一眼书页，“你从哪里把我的大格里高利翻出来了？”

    “怎么？”那人说道，转过头看着亨利，“你们抛下我去打猎，难道还不许我自己寻些事情做？”

    “喂，尊重事实好吗？”亨利抗议道，“你自己看看，哪里是我们‘抛下你去打猎’？”他说着，轻拍了一下那人吊在胸前的右臂，“明明是你自己不能去。”

    “那我的伤又是谁的问题呢？”贝德福德公爵反唇相讥。

    “当然是你的！”亨利立刻说道，“我告诉过你照顾好自己的。”

    约翰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这是什么？”他指着亨利手中的一团红毛球问道，“呃！”

    他嫌恶地抽了抽鼻子，亨利把他手中的东西举到面前，得意洋洋地在空中甩动着一只红狐狸。

    “你从哪儿搞到这东西的？”

    “我今天打到的。”亨利说道，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表扬一般。

    “那很好，”约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想把它怎么样，系在你的脖子上吗？”

    “差不多吧，”亨利笑道，顺手把他的猎物扔到了地上，“等我下一次回到法兰西，我要把它拴在我的头盔上，让那些法国人看看和我耍阴谋诡计的下场。”

    贝德福德公爵的嘴角又抽搐了几下，决定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不予置评。

    “法兰西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亨利摇摇头。勃艮第仍然在厉马秣兵，随时准备出兵攻打阿玛尼亚克伯爵，伯爵成为巴黎和王室的主人，手握国王和王太子，软禁了伊萨博王后，没收了她的嫁妆，俨然已是一副胜利者姿态。

    “至少勃艮第和我已经达成共识了，我们互不干涉，他不干涉我在诺曼底的活动，他趁此机会扩大自己的地盘，顺便帮我牵制住了法国的野战军。”

    “那真是好消息。”约翰说道，他们的幺弟自从从圣奥梅尔回国之后，对勃艮第公爵和他儿子就没有一句好话，他一度有些担心汉弗莱是不是在勃艮第的宫廷干了什么可能损害到亨利计划的蠢事。

    “亨利，你这次的计划是什么？”他问道，“你还会像曾祖父和祖父一样，率军横扫法兰西吗？”

    “不，”约翰惊讶地抬起眼睛，看见亨利脸上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我这次的计划是征服。”

    “征服什么？”他追问道，“怎么征服？”但亨利似乎无意回答，只敷衍地说些什么诸如“你到时就知道了”的话，把话题岔开。

    “你该知道你应该干什么吧，贝德福德？”

    “知道啦……”被点名的人垂头丧气地说道，在胸前晃荡着胳膊，“待在家里摄政咯……”

    亨利赞许地点点头：“我听说苏格兰人有意加入法兰西人的阵营，与我们为敌。你务必多多关注北方的情势。还有，贝德福德——”他突然伸出一只细长的手指，笔直地戳上了弟弟的鼻尖，“你在陆地上最好比在海上小心一点，别把你另外一只胳膊也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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