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先撤吧?”
隔着几个小山坡,那蜿蜒的黄土之侧,唐纵好像看见熟人了。唐大都督心想,难道说老子年纪大了,连视力都大不如前了?
崔蓬骑在马上,她穿绯红的战袍,肩上有一簇宝蓝色的孔雀翎,唐大都督看了半刻,看真切了,忽然发笑,身边人见总兵官忽然发笑,又不知他为何要笑。
唐纵拉开弓箭,从身边兵士的箭夹里抽出一支利箭,箭破长空,从崔蓬耳边逆风而过。唐大都督喊:“你怎么来了?”
女将军仰起头,回一句:“听说你快被蒙古人打死了?”
“哧哧”,唐大都督低声又细密地笑,“我在这里,你来了。”
后来的唐纵想起那一天仍然觉得心中激荡,她来了,带着一万匹战马,十万石粮草。
她像一个女战神般从天而降,带着她的一万骑兵,唐纵想想,他那天是不是泛泪了,怎么视物都有点模糊和反光。
“等你们缓过气来,还我十万两银子。”
崔蓬道:“这是崔家的东西,可不是我的东西,崔家要收钱,不是无偿......”
“好。”
唐纵下马,“给你,都给你。”
“咳”,夏生仰着头,冬生在旁边抱着手臂,道:“我怎么听说明军没有打赢过一仗?大都督,你老了!”
唐纵笑眯眯的,“你们怎么来的,还避过了明军和蒙古人的耳目,嗯?”
夏生说:“粮草和战马是将军从海路运过来的,我们先从平壤到宣州,然后到铁山,再到椵岛,接着横渡黄海,取道山东登州,最后内推。”
唐纵看着崔蓬,“横渡黄海,危险重重,危险重重。”
崔蓬笑,“你放心,我善水,掉了海里也能刨起来。”
唐纵瘦了很多,大眼睛下的皱纹也深了些,“蓬蓬,多谢,多谢你。”
霍韬预备带着白湘灵的尸体去一趟宁波府,却不想听张千山带来消息:“杨宝儿辞官了。”
“杨宝儿辞官了?”霍韬坐在自家檐下,他家的那只老孔雀老得更狠了,翎毛折断了半数,都尾大不掉的在屁股后头拖着。
霍韬本想叫人给这只老孔雀把翎毛修剪修剪,他才张口,就见一穿蓝色锦袍的青年男人走进来了。说实话,自从戚英姿离开北京城,沈约基本就没再进过霍家后院,就是有话,也只是在前头花厅坐坐,话说不到三句,茶喝不上半杯,人就走了。
霍韬原本想调侃他几句:“哟!沈大人难得光临,有何贵干啊?”但霍韬瞧一眼那老孔雀,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沈约穿一身孔雀蓝的锦袍,那颜色翠色.欲滴。霍韬看他一眼,说:“坐吧。”
下人们上了茶,沈约低头抿了一口,还对那侍女笑了笑。沈大人这么一笑,那侍女险些撞了桌子角,霍韬这么瞧着,嘴角轻轻一撇,然后摇摇头,问了句:“沈大人所来何事?”
沈大人如今有了气度,有了身份,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相貌。霍韬谈不上对沈约有甚么看法,更没有甚么矛盾,此刻霍国公爷不咸不淡地睃了沈侍郎一眼,忽觉上天对他是格外关照的。沈约此人,从与他相识至今,十多年下来,他竟一点也不见衰老,倒是比从前长得更好了。这一种好看是指气度,指举止,更是指有了权利和金钱之后的上位者姿态,从容不迫。
霍韬瞧了瞧他了脸,暗自好笑,心道:那女人终究还是有眼光的,选来选去,竟选了个最好看的男人。
想到此处,霍镇国公又笑了。他忽然觉得洒脱,心想自己输得不冤,包括唐纵,他们确实都不如沈约长得好看,尤其是已经官居三品的沈约。
沈约道:“白姑娘是浙江人,但她出生在南京京郊,她是他父亲与一个百夷族女人生的。”
霍韬没有说话,只听沈约道:“白姑娘的重瞳也源自于她的母亲,她母亲因为生得漂亮,被他父亲看上,强行圈养了起来。白姑娘出生以后,她母亲就疯了。”
沈约低头,漂亮的手指在茶杯上弹了一指,“那女人疯了几年,男人也不耐烦,后头出门做海上生意去了。”
霍韬眼皮子动了动,“我说呢,白湘灵这么美,原来是个海盗和一个异族女子生的。”
沈大人笑了笑,这一笑又轻又短,仿似暖风从耳边轻轻擦过,“嗯,白姑娘的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跳海自尽了,白姑娘病了一场,从此不记得她母亲是谁,她父亲又是谁。”
霍韬这才来了点兴致,“白湘灵她爹是谁?”
沈约站起来,他弯腰在霍韬耳边说:“海盗头子,赖苞。”
霍韬牙口一松,险些咬到舌头。瞧见沈约那胸有城府的样子,霍国公爷轻轻一咳,道:“既然沈大人坦诚相告,那霍某不妨也告诉沈大人一个消息。”
“甚么?”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