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正直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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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森林中古旧洋馆的一个房间之中，有一只怪物，正在施加暴行。

    全然不顾房间主人的惊恐、哀求，怪物只是机械地一下一下把木钉深深地敲进他的体内，敲进身下的木床上。

    窗外的月不知何时躲过了云的遮挡，将惨白的光投进这上演着一幕惨剧的房间之中，照亮了怪物的样子：

    羊角，蛇眼，猎豹般精悍的利齿，凸显强壮的肌肉，带有反关节的后腿，魔界地狱的产物，基督之敌——地狱军团的中坚力量，大魔鬼。

    仿佛厌倦了对方挣扎的样子，魔鬼在把四肢钉死后便开始取出最后的一颗木钉，在他的眉心间摆正，随即用力捶下手中的铁锤——

    “唔呃——”

    在受难者发出最后的尖叫之时，木钉撕开他的皮肤，洞穿了他的颅骨，将他的大脑搅得一团糟。

    魔鬼扔下了凶器，像是抛弃玩腻了的玩具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只留下了木床上惊恐地睁着无神眼睛的死者，沐浴在惨白的月光下……

    在一间神社之中，木质的地板上泛起了一圈火光，火光散去后，刚刚行凶完毕的魔鬼正盘着腿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撑着下颚，望着天空中的月亮，若有所思。

    在神社的阴影之中，走出了一个身穿红色巫女服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魔鬼：“又杀掉一个？”

    “……”魔鬼没有理她，仍旧盯着那轮明月，仿佛上面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算上这个，是第六个吧，你们还要杀掉多少？”少女见魔鬼没有回答便追问道。

    “……”魔鬼仍缄默不语。

    “少犯一些杀孽吧，”巫女缓缓地说道，“犯下了也请不要再来神社，神明大人的脸上会不好看的……”

    “你很吵啊，巫女。”十分不耐地，魔鬼打断了巫女絮絮叨叨的说教，“滚开，别妨碍我看月亮。”

    “……”巫女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你看不见她的。”

    “住口！”魔鬼暴怒地跳了起来，“你再啰嗦我烧了你的神社！”

    巫女沉默着退入了阴影中，只留下暴躁的魔鬼在那里愤怒地看着巫女消失的方向，剧烈喘息，呼出带有硫磺气息的火星。

    最后，魔鬼还是颓然地坐下了，望着月亮，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随后便消失在了火光之中，空荡荡的神社里只留下了他的喃喃自语：“最后两个，还有最后两个……”

    魔鬼的名字是渎玛加夫，是上个时代末的遗民之一，魔界精锐军团的军团长。

    上个时代的众神为了争夺彼此的信仰，发动了全球规模的圣战。国家，文明，绝大部分都在那次战争中消亡殆尽。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预先做好了准备，打算逃出战争的阴影。渎玛加夫便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意外总是有的，在他们即将脱离战场的时候，狂热的战争天使发现了他们，在交战并杀死他们中的一员后，掳走了另一个，逃到了月球上去。剩余的幸存者只有徒劳地狂怒，辱骂，像被困在铁笼中的野兽一般，来回踱步，却无能为力。

    就在他们心灰意冷，准备放弃时，魔界之主找到了渎玛加夫，委托他完成一个仪式来复活她溜出魔界的女儿。

    作为报酬，魔界之主可以帮他们找回同伴。

    渎玛加夫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于是便有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取七名正直者，取好奇者的头颅为樽，美者惑之，幼者献之，贤者刺之，长者鸩之，钉多疑者之身为基，抽勤劳者之灵为引，重启怯懦者的意识，融为最后的重生人柱。这就是正直者之死。

    除掉被钉死的、现已化为复活基石的多疑者，现在还剩下两个，这两个死后，魔界公主就会复活，他们就可以找回消失的同伴了。

    神社中，渎玛加夫睁开了眼睛，清晨特有的阳光使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在他眼前有一个人形的背光轮廓，一头垂肩的白色长发，头顶绑着一条向前翘起的马尾，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慈祥，宽厚。这是渎玛加夫第一眼的感觉，但是随着意识逐渐清晰，他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后，对面看起来只有16岁的少女隐藏起来的威严才散逸出来。

    魔界创世神，神绮（shinki）。以某种层面上来讲，她是整个魔界生命的母亲大人。魔界人发自内心地尊敬着对方，不仅仅因为对方的身份，更是因为……

    渎玛加夫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原谅我，神绮大人，我现在就去……”

    “没关系的。”神绮的笑容不变，安抚下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渎玛加夫，“休息一下也好，能陪我坐一会吗？”

    “是，神绮大人。”对方长者般的宽厚以及自身对其产生的亲近感。

    神绮叹了一口气，看着渎玛加夫，现在他正端正地坐在神绮面前，像极了在父母面前极力约束顽皮天性的孩子。

    “都已经是分家之后自立门户的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神绮单手扶额，语气颇为无奈，说教道：“说起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和我一样，拿出点和你身份相匹配的气概来啊。”

    自从渎玛加夫带领着他的一批手下脱离之后，神绮便解除了他们的魔族身份，因此恶魔们才会变成魔鬼们，统领魔鬼们的渎玛加夫也就成了他们的领袖。

    “对不起，神绮大…神绮。那么，这次叫在下…我来，有什么吩咐吗？”看起来，效果不大，起码铭刻在骨子里的敬畏还没有祛除干净。

    “就这样，慢慢来。”神绮点了点头，然后转而说道：“呐，玛加，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创造魔界吗？”

    渎玛加夫根本没想到神绮问这个问题，惊讶地抬起了头，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他只能从对方红色的瞳孔中读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知道。您…你不是神吗？创造出一个世界……很平常吧。”

    “是寂寞哦。”这时，渎玛加夫才明白在神绮暗淡的眼瞳里的东西是什么，是漫长的独处时光带来的空虚，寂寞，“因为寂寞我创造了魔界，因为不想一个人我才创造了魔族，因为依旧没有人能与我对话我才让爱丽丝出生……”

    爱丽丝，神绮的唯一女儿。在神绮忙于时溜出魔界，死在现世。为复活爱女，神绮召回独立出去的渎玛加夫，执行仪式并许诺报酬。因此便有了开头的那幕——那已经是第六个牺牲品了。

    神绮扭头看向初升的太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软弱？”

    “没有的事！”渎玛加夫发誓，如果对方不是神绮，就凭侮辱魔界之神的罪名就应该去死一万次。

    “其实神和人本身是没有什么大区别的。”没有在意渎玛加夫，神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神之所以被称为神，就是以为他被无力的人们所依靠。但是当神明感到无力的时候，该去依靠谁呢？”

    “……”渎玛加夫沉默了，他不明白神绮和自己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当神明软弱后是没有人可以依靠的。”神绮把头转了回来，注视着渎玛加夫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最后一道屏障，所有人都可以软弱，可以无力，可以放弃，但惟独你不行，因为你是被其他人所依靠的神。那么……”

    说到这里，神绮顿了顿，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质问渎玛加夫：“你有背负起那些信任你的人的依靠而努力的觉悟吗？”

    渎玛加夫现在明白了，哪怕从自己的手下自立出去，神绮仍旧关心着他们。“我以我的真名、您赐下的名号发誓，我会为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谁想伤害他们，首先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魔鬼从不轻易承诺，但一旦承诺，哪怕自身灭亡也要将承诺兑现。

    不诚，毋宁死。

    “那么，我就放心了。”神绮长出了一口气，恢复了原先长者的样子，只不过此时少女的样子看起来很违和就是了。“最后的两个，拜托你了。”

    “能在自立之前为您最后做一件事是我的荣幸，神绮大人。最后的准备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爱丽丝殿下就可以回到您身边了……”

    *****

    树林里的洋馆中，另一个房间的主人随着朝阳苏醒了。

    “新一天的太阳果然充满了希望啊。”如以前的感叹一样，主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开始制作这一天的早饭。

    “嗯，昨晚有谁做过宵夜吗？居然把盐撒了出来，真是不小心，应该是那个最胆小的家伙吧。”主人漫不经心地在自己早餐里洒下适量的盐，以及混在其中的，更加精细的白色粉末。

    ‘他们还没起来吗，真是懒惰。’吃了一口煎蛋，主人心里颇为自得地想到，‘这样今天食物的份额都是我的了。’

    咀嚼着食物，感觉着味道在味蕾上炸开，正是因为爱上了这种感觉，主人才坚持第一个起床。只不过，这次的食物，口感不对……有些干。

    “咚！”楼上的门响了，应该是那个胆小鬼起来了吧。嗯，那个总是胡思乱想的家伙是最后一个起来呢。

    “不好啦！！！”

    “噗~咳咳咳……”

    真是的，又来这一出，他胆子能大点吗？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进入异物的气管，主人看着连滚带爬落下楼梯的少年，没好气地说：“好吧，这次又是什么？老鼠？蟑螂？蝙蝠？每天早上都被你因为这些东西来上一次，我都觉得我要神经衰弱了……”

    “不——不得了了！那家伙…那家伙没声音了！！”

    主人愣了一下，随即捂着额头无奈地说：“……那说明他睡过头了，去叫醒他。”

    “可——可是！”少年的眼瞳缩成了两个点，“门缝里……门缝里都流出血了啊！！”

    主人的头好像被锤子猛砸了一下，但随即产生的是愤怒……还有惊恐。

    “你开什么玩笑！”揪住少年的领子，大声怒吼：“他昨天可是把自己锁死在房间里面的，锁眼都被铁丝堵死了！为了给他送饭，我都得在门下面开一个活板门给他！那家伙怎么可能出事！！”

    愤怒地踏着木质地板，主人后面跟着少年，两人走上了楼梯。主人的身体被愤怒冲击得发抖，不过他将自己的指骨捏的发白也无法掩盖自己心中爬上来的惊悚。

    “……”面前是一扇完好的门，主人确认了一下，锁眼仍旧被铁丝堵死，转动门把手这门也没什么反应。

    “……拿斧子过来。”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湿润了有些干燥的喉咙，主人对身后缩成一团，不断战栗的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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