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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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元曦有些兴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下半夜好不容易入睡了，又梦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梦见了御花园的海棠，梦见了坐在大石上钓鱼的父皇，还有抚琴的母妃，踢着布球的元珏，煮茶的法师，站在佛塔九层木架上绘图的少年，甚至还梦见了爬树的元翎，最后传来的是阿衡姑姑声声的轻唤，睁开眼睛看着姑姑正含笑看着自己。

    想起宇文澈之后都会在佛塔绘画，立刻翻身而起，催促着姑姑赶紧给自己梳洗。姑姑见她如此活泼，不问缘由的有些高兴，自她落水之后很久未见她这般开心了。

    食过早膳，元曦提着姑姑准备的点心就去佛塔找宇文澈。今日的天气有些阴，不知是否又要下雨了，今年的雨水好像特别的多。元曦想起父皇在世时每每这个时候的太极殿里，一群胡子白花花的老大臣总会开始忧心南方的水患，不知今年南方是否又会有水患呢。不过这些都和她再没有关系了。

    元曦给塔外石刻的工匠师傅们打了个招呼，就提着食盒快步爬上层层的木质楼梯。第九层里的少年已经开始作画，听到那带着银铃声的脚步，唇角微扬的转过头来。就看见今日的小姑娘穿着浅粉色的纱裙，提着食盒出现在楼梯口。

    元曦见宇文澈正看着自己，便笑着打声招呼，问宇文澈是否用过早膳，随即把自己提着的食盒举起来给他看了看。宇文澈从木架上下来，吃了一块绿豆糕，绿豆糕有些甜，少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继续上去绘画，元曦见宇文测不喜欢吃点心，也不恼，心道下次还是带水果吧，便自己坐在地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宇文澈绘着一朵祥云。

    元曦有些出神的想着宇文澈真是怎样都好看啊。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突然对他说道，宇文澈，你叫我阿朝，我便叫你阿澈可好？宇文澈听罢手里的画笔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元曦以为他定不会答应，毕竟他们也只见过两次，还不太熟悉。哪知过了一会儿，便听他答了一个好字。元曦不知为何她听到这个字时特别高兴，好像她和宇文澈又更近了一步。

    快近晌午了，天气愈发闷热，又处在塔顶，两张姣好的脸庞上都挂满了汗珠，元曦本想邀请宇文澈去小院吃午膳，可宇文澈说来时已备好了干粮。元曦便想着自己是否也回去拿些吃食过来同他一起吃。

    本在犹豫之间，宇文澈看了看她已被汗水打湿的发际说道：”阿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野餐吧”元曦听罢特别高兴，好好好的答个不停，拉着阿测的袖子就往楼下跑，宇文测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前面跑着的小人儿摔了。自昨日两人熟识之后，又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元曦今日也没有那么拘束。倒是平日里在长宁寺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小性子又出来了。

    领着宇文澈走到了小院，宇文澈不愿进去就在院外等她。元曦匆匆进屋嚷着姑姑赶紧给她把午膳装进食盒，说要同朋友一同吃。姑姑听闻她又交到了朋友，特别高兴。又张罗着装了一些各色水果。元曦提着食盒出来，走到宇文澈面前，眼巴巴的把他望着也不说话。宇文澈盯着她，把右手握成了拳头抵在唇角笑了笑。感觉这姑娘就像儿时母亲曾养的那只白绒绒的波斯犬，每每想吃他手上食物的时候，也这样挣着水汪汪的眼睛。

    他接过食盒带着元曦穿过后山一片树林，走到院墙边，元曦突然见这里的院墙上有个大洞，刚好能容她钻过去。

    元曦跟随宇文澈钻过红墙，大吃一惊，墙外竟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竹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阵阵凉爽。宇文澈熟悉的带着元曦又走了几步，在竹林中找到了几块大石。那几块大石刚好摆成了桌椅的形制。他掏出怀里的手帕搽了搽大石，便让元曦坐下，自己也找了块大石坐着。

    元曦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在了那块像桌一样的大石上，又见宇文澈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馒头啃起来，突觉好笑。初见时那白衣飘飘恍若仙人的少年，现坐在自己对面啃着干馒头。宇文澈看元曦笑的厉害，也不知为何。倒是元曦从食盒里拿出碗筷递给他，他看了看碗筷，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一只手拿过碗筷，另一只手顺手就把馒头给丢了，元曦见状又忍不住捂住嘴偷笑。宇文澈不以为意，端着碗便吃了起来，元曦见他吃饭，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说不出的风度，并不像那些做苦力的工匠，反倒有些像出自高门的母妃。

    元曦从未问过宇文澈的来历，初见时他身着异服，但那衣袍却用的是南朝产的月白纱，月白纱出自南朝都城建康的官办作坊，仅供南朝皇室御用。元曦见过的那匹，还是当年南朝求和时随司马贵嫔一同进献给父皇的。一直存在父皇的私库里，后来幼时的元曦听了母妃讲嫦娥奔月的故事，硬要做一条仙女一样的白裙，母妃不答应，父皇知道后就悄悄将那匹月白纱送给了她。

    可宇文澈如若出身高门，又怎会给一位壁画匠人做了徒弟。元曦想不明白，但对她来说这些又都是无关紧要的。阿澈是贵族也好，是匠人也罢，这并不影响他们能成为朋友。少年们的友谊又哪里管的到门第。

    看着对坐的阿澈食罢将餐盘一一收入食盒，起身拍拍衣摆。领着元曦回到小院。下午的高塔太热了，阿澈便让元曦别去看他绘画。元曦有些失望，嘟着粉红的小嘴，瞪着汪汪的眼睛。阿澈看着她，又禁不住想起了那只波斯犬，实在不忍又补了一句让她明日早晨再去。元曦笑着答应，接过食盒蹦跳着走进小院。宇文澈看着那愈来愈小的粉色身影，嘴角又挂上了一些弧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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