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追忆,却没有分毫的悔意。
良久。他做梦般看向前头的男子,颤巍巍地凄唤了声。
“儿啊——”
暗中锦衣卫的眼泪瞬间就滚下来了。
简单的两个字,沙哑到近乎撕裂的嗓音,便超越了一切的注解和言语。
那未曾回头的男子,也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般,背影一阵颤抖,肩膀有微微的起伏。
那一刻,他懂了。他也懂了。
二十余年的结,太过漫长的隔阂,在那一瞬间瓦解。
然而,父亲必须往回走,儿子也必须往前走。宿命的选择和立场,在最开始的开始就定下了结局。
无悔。故无解。
半晌。男子迈步,继续沿御水沟朝某个方向走去。而几乎是同时,李赫迈步,转身朝大明宫的方向走去。
心有灵犀。相背而行。血脉的默契在这一刻,同时作出了最不堪的抉择。
锦衣卫追随李赫而来,他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向李赫拜倒:“皇上……大皇子他……不,公子他……他哭了……您回头看看罢……”
李赫没有驻足,眸色平静而荒芜,他一边负手往大明宫去,一边不容置疑地颁下了口谕。
“天子犯法,于庶民同罪。传命大理寺:逆卢主谋往护城河方向逃窜,令御林军立刻缉拿归案,以谋逆重罪,就地处斩!朕为帝王,当为表率,当正国法!”
一字字,斩钉截铁。一句句,泣血蚀骨。
李赫说得很自然,浑身上下都透出帝王不可违抗的威严,他当初举起了这把剑,如今不得不亲手斩下。
斩尽身边一个个亲人,然后无愧于帝冕之重,然后只剩下他一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锦衣卫压下心底的钻痛,刚想领命离去,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李赫颁下口谕,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步,忽地就栽了下去。
沉闷的响。扑起尘土一片。
“皇上!”锦衣卫一声惊呼,连忙奔了过去。
而那反方向的男子没有回头。只顾沿着御水沟,若中了梦魇般,往某个方向荒荒走去。
……
另一边,大明宫得到锦衣卫传回的帝命时,由大理寺卿亲自点御林军百名,马不停蹄,鼓声频传,沿护城河缉捕逆犯。
同时,那厢。在感业寺下山至城中的山路上,辛夷也在急惶惶地往前走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各方人马不同寻常的调动,已经在刹那间传遍了长安城。
空气里不安的气息,护城河压抑的昏水,都让城中人嗅到了天机:逆卢主谋的抓捕已经开始。帝王令,正国法,就地处斩。
辛夷自然也从香客口中得知。然后,所有直觉的猜测瞬间通了,然后,她的身体就先理智而动了。
下山,找他,抢在御林军之前。去护城河某个位置找他。
她记得,那是从前,准皇后常氏投河自尽的地点。
辛夷走得很急,甚至开始小跑起来,绣鞋被山石划破,钗环掉落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只顾把脚步跑得再快些。
她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抢在御林军之前,去护城河见他。
辛夷越跑越快,气儿都接不上来,却还拼了命地迈动双腿,任豆大的汗珠一路洒。
下山,至城中,又出城,沿御水沟至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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