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则成吓了一跳,慌忙退开几步。他的思绪早已被搅乱,一时亦不免羞愧,但想起那些身死之人,多少还有不甘。他红了眼,颤声道:“我的确对不起这位姑娘,但那些仆役丫鬟又有何辜?他们懂什么江湖恩怨?难道侍奉了摩月教几日,就活该丧命?”
话到此处,白浚渟也有些厌倦了。他叹口气,道:“他们的确罪不至死。但要论无辜,只怕唯有内子当得上那二字。内子自幼长在景云门,从未下山,更不曾招惹恩怨。不仅如此,她生性刚直善良,我不怕说句大话,若大夫与她立场颠倒,她必不会坐视大夫受难……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不会侍奉邪教,助纣为虐。”他略微一顿,后头的话透着强硬和无情,“关宅之内,该得救的,只她一人!”
听得这番话,蔺则成如被当头浇了盆凉水。他抬眸,望向床上的青筠,心上忽生哀恸,盖过了种种争执理论之念。
白浚渟见他不再言语,沉声道:“今日之事,我已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冤有头、债有主,大夫若还有话,不妨去对摩月教说罢。”他说罢,转身走回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
蔺则成一心迷茫,浑浑噩噩也不知改进该退。便在这时,一名弟子走了进来,抱拳道:“大师兄,外头来了个姑娘,自称是幽螣教弟子,说是……”他看了看青筠,斟酌了一下称呼,“说是有办法医治大小姐。”
白浚渟一听,抿唇而笑,点头道:“请进来。”
弟子应了一声,快步离开。蔺则成这才略回了神,颓然跟了出去。
片刻之后,弟子引着一名女子前来。外头众人听得此女有救治青筠的法子,也都随行而入。
这女子,自然就是隐叶。隐叶一进内室,见了白浚渟,二话不说便将膝一屈,跪叩道:“奴家罪该万死,还请白大侠恕罪。”
白浚渟无奈,上前搀起她来,道:“姑娘何出此言?”
隐叶顺着他的搀扶起了身,道:“实不相瞒,尊夫人身上的毒,是奴家所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隐叶不紧不慢地道:“诸位莫要动怒,且听奴家解释。那关宅之内,本有一伙贼党,与奴家有些宿怨。奴家是为寻仇而去,不知这位姑娘是景云门的人,这才错手误伤。但请白大侠放心,我幽螣教的毒物玄妙非常,尊夫人此刻尚有生还之机,且待奴家解毒。”
这番说辞真假掺半,却也听不出破绽来。众人虽有疑惑,也都不好言语,只等白浚渟决定。白浚渟自不拒绝,只道了声“有劳”,便由隐叶上前。
隐叶笑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并一枚银针。她将银针插/入瓶内,蘸上药液,随即拨开青筠颈侧的长发,将银针对准天牖穴刺了下去。
这番动作看来甚是凶险,若换了平时,岂敢容她如此。但青筠的情况,众人也都知道几分,权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放手一搏了。
谁想,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青筠猛地呛回一口气,慢慢醒转了过来。
众人皆都欣喜,内室中登时热闹非常。
青筠刚醒,尚还恍惚,就听耳畔人声阵阵,震得她头疼。
隐叶看了看她的情况,退身走到一旁,对白浚渟道:“尊夫人应该没事了。”
白浚渟点头,在床沿坐下,轻轻唤了一声:“青筠。”
听到这声呼唤,青筠心上一颤,强撑着循声望去。待看见白浚渟,她也不知是幻是真、是梦是醒,只怔怔望着,未有回应。
陆苏青见状,开口对众弟子道:“好了,别打扰病人,都随我出去。”
众人也都识相,纷纷告辞离开。
隐叶笑笑,福身道:“尊夫人还需喝上几副药才能完全康复,奴家这就去准备。”
待隐叶离开,房中便只剩下了白浚渟和青筠二人。
耳畔一静,青筠的神智也更清明了些。她怔怔看了白浚渟好一会儿,这才确信自己已经获救,也不知怎得,喜悦之余,倒盈了满目的泪水。多日来的惊惶无助,到了此刻方才被翻起,催生出痛定思痛的悲切来。
眼看她泫然欲泣,白浚渟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青筠想答话,却觉喉头喑塞,轻咳了数声方才好些。她蹙着眉头,可怜巴巴地对他道:“哪里都难受。”
白浚渟替她掖了掖被子,道:“毒刚解,且忍一忍,过会儿就好了。”
“毒?”青筠依稀记起自己倒下的场景,不免后怕,“什么毒?”
白浚渟自不隐瞒,应她道:“万虺散。”
这个名字青筠倒是听过,“幽螣教的万虺散?”
“嗯。”白浚渟点点头。
青筠这就不明白了。
说起这万虺散,乃是幽螣教独门秘药,乃以多种蛇毒炼制而成。配方各异、炼法多样,从见血封喉到腐骨烂肌,功效千差万别。十几年前,幽螣教为摩月教所灭,此毒也随之绝迹。若说幽螣教还有弟子幸存,倒也不奇怪。可她与幽螣教无冤无仇,为何会中此毒?而且看她现在的境况,此毒并未致命。好歹是天下奇毒,哪里能这么没用?若说有高人相救,但听闻此毒乃天下数一数二难解之毒,哪里又能这般容易?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下毒之人,本就无心为害。
青筠想到这儿,已猜着了几分。再想白浚渟方才应答时的神色,全无半分忧心,似是心中有底。莫非……
青筠无奈一叹,将眼泪收去大半,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果然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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