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里,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明军。这些象征着蒙古辉煌的武英才,都已经随风飘散,再也难以寻觅到他们的踪影。
“只剩下某自己了啊······”安童转过身,重新看向江镐,摇了摇头,“某心所想,恐怕两位将军也能明白,这一次要多谢江将军成全了。久仰江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麒麟人物,某这一战,输的不怨。”
话音未落,安童已经抽出佩刀,干脆利落的在脖子一横,一股血箭喷洒出来,斑斑点点,溅满江镐和尹玉面前的地面。尹玉刚想要前,却被江镐伸手阻止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尹玉也明白过来:“难怪你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冲去,因为你早猜测到了他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此人虽然难以力挽狂澜,但终究也算是一条值得尊敬的好汉了。”江镐摇了摇头,“忽必烈选出他来坐镇和林,倒是有几分眼光。让人妥善掩埋安置了吧。”
尹玉点了点头下去吩咐。而江镐径直迈步绕过安童的尸体,他的脚步在王座的台阶下停住,刚才安童是站在这个位置。抬头看向那座传闻是从女真人的都搬出来的王座,也看着那王座散发出来的金灿灿光芒,脸露出一抹笑容。
“怎么了?”尹玉重新折回,看着怔在那里怔怔发呆的江镐,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镐轻笑一声,一努嘴说道:“某在想象忽必烈这个老儿当年坐在王位是怎样的颐气指使,只是可怜一切都化为一抔黄土了。”
“什么时候你都这么动辄思绪万千了?”尹玉忍不住打趣道,要知道在这之前,江镐最喜欢做的都是打打杀杀,算是勉为其难动动脑子也是为了更好的打打杀杀,像这种忧思过往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江镐转过身,一抹阳光洒入大殿之,照亮半边大殿,也照亮了安童躺在地的尸体,鲜血、尸体构成的末日景象,让江镐这种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也不由得眯了眯眼,良久之后,方才喃喃说道:
“当初他们嘲笑我们是天倾之下、不自量力,是负隅顽抗,而今日,我们站在这大殿,正好告诉他们,什么是——从未被征服。”
尹玉同样陷入沉默之,随着江镐的目光看着那一抹阳光将弥漫着血腥味道的大殿照亮,不过转瞬又消散,太阳愈发偏西,黑夜即将来临。但是尹玉知道,今天的和林必然是一个不夜城。
这百年来,前赴后继倒下的将士们,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了今天的胜利,换来了这来之不易的光芒。他们在天倾之下苦苦支撑,他们在赤色旗帜下无所畏惧的向敌人冲锋,他们在无边无际的草原策马奔驰······这一道道身影汇聚成永恒不熄的生命之河,涌动着向前,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算是付出再多血肉代价,他们也不曾退缩,他们的子孙也未曾退缩。
正如江镐所言,这个民族,这个曾经一次又一次只能拥有半壁山河的民族,千百年来经历了太多的血火磨难,却从未被征服。
“启禀两位将军,蒙古鞑子正在从东门突围!”一名都头大步走过来说道,“从北门冲进来的陈将军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追去了。”
江镐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不远处安童的尸体,摇了摇头说道:“这家伙或许还想拖住我们,可是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如是没有提前布置,某又如何有耐心站在这里和他闲扯两句?”
尹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总共说了一句,也好意思说“闲扯两句”,也不嫌臊得慌。不过他这一次倒是没有揭穿江镐。毕竟对于江镐来说,能停下来扯一句已经算不错的了。
而江镐并没有注意到自家的搭档脸满满都是吐槽的神色,径直向着殿外走去:“老尹,虽然陈炤他们几个早将蒙古鞑子最后这几条大鱼看成囊之物,那咱们也不能让这几个家伙吃肉又喝汤,说不定还有些漏之鱼,不管是多大的热闹,某江镐一定得帮帮场子!”
尹玉哈哈一笑,快步跟江镐。
灭国大功,一辈子估计也只有这一次,与其站在这里对这一具尸体长吁短叹,倒不如拼尽一切再去博取更多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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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蒙古士卒箭倒下,整个东门内外已经被滚滚烟尘所笼罩。城外的阿塔海带着军队想要冲进来,而城内突围的蒙古军队也想杀出一道口子,可是落在明军手的东门像是镶嵌在万军丛的一颗钉子,无论他们如何拼搏厮杀,都难以撼动。
一面满是箭孔的赤色旗帜骄傲的在城头飞扬,而明军骑兵沿着城墙呼啸而来,同时刺入蒙古军队当,无论百夫长和千夫长们如何嘶声怒吼呐喊,麾下的士卒都没有了抵抗的斗志。
这些护卫在王城的士卒一般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弟,虽然蒙古人从小要掌握的骑射等技能还是会的,但是大多数都已经变成和南宋禁军一样的花架子,和能够拉出去充当绝对主力的怯薛军有着很大的区别。怯薛军虽然也多是勋贵子弟组成,但是毕竟钢铁般的纪律和训练手段足够让他们保持不亚于前辈的战力。
如果说打顺风仗,这些家伙或许还算是可以,但是如此亡国之危机面前,大多数人已经没有斗志了。谁都知道继续向前只有死路一条,明军不断甩出的火器以及呼啸而来的箭矢,让很多实际从小都没有怎么走出和林城的士卒肝胆俱裂。
“娘亲,娘亲。”年幼的阔阔出被察必皇后伸手搂住,死死抓着娘亲的衣服,厮杀和怒吼在年幼的蒙古可汗耳畔回响,更是让他下意识的往察必皇后怀里缩了缩。
“还好来的及时!”马蹄声愈发密集,一队明军骑兵从斜地里冲出,沿着明军和蒙古军队纠缠而打开的缺口直奔向车驾,周围护卫的蒙古士卒虽然都是精锐的怯薛军,可惜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而迎面而来的江镐显然也没有打算给他们展现自己的机会。
火铳的沉闷响声接连不断,一名一名蒙古士卒惨叫着倒下,亲自驾车的阿里海牙看着迎面而来的明军骑兵,一把抽出佩刀,只不过他刚刚向前冲出两步,手挥舞的马刀被一把马槊拦住,尹玉哈哈一笑,手马槊猛地向一抬,那马刀直接被磕飞出去。
阿里海牙低呼一声,尹玉已经随手丢了马槊,手持刀在手,策马向前一步,刺入他的胸膛。
这位蒙古怯薛军大将的尸体倒在车驾,鲜血顺着车辕流入帘幕之内,而江镐眉毛一挑,并没有着急下手。等到陈炤带着一队骑兵飞快赶到,他才对着陈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炤苦笑一声,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被这个家伙占了便宜,还得卖给他人情。不过此时陈炤也没有过多犹豫,两支马槊同时伸出,挑起车帘。
马车察必皇后带着年幼的阔阔出汗低头伏倒,只是将印绶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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