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他一眼,瞧不出他的表情,猜不出他主动说话的因由,便笑道:“公公有什么提点我的吗?”
宦官微微垂着头,大半把伞遮在舒仪的头上,他的半个肩膀落了一身雪粉,他呵呵笑道:“能进得这里的都是贵人,我哪里敢说什么提点,今天瞧小姐似乎不懂宫里的规矩,所以才多说了两句,小姐莫怪我多嘴。”他眼角一瞥,见舒仪似乎听地专心,又道,“宫里规矩太多了,我只说一条最有用的,常言说‘三思而后行’,在宫里,说话行动前最好要三思四思,甚至百思万思才稳妥。”
舒仪暗暗叹息,知道自己刚才四处张望的举动不合宫规,收回视线,一副恬静乖巧的模样跟着宦官走。
两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瓦光亮白,庭院开阖的楼宇前。
领路的宦官把舒仪带到檐下避雪,嘱咐她稍等片刻,一路小跑进了殿。
舒仪伸手掸去狐裘上粘着的雪花,抬眼观察四周,这并不像是正殿,院子周正,松柏压了沉沉雪色,覆似琼花,花栏旁堆满积雪,殿外长延石阶不知通向何处。雪花纷纷,映着瓦光清冷,木石萧瑟,她瞧着四周,宛如身处冰晶宫中。
不过片刻,已有宫女前来接她,走到跟前后发现是那位曾到过昆州的乔女史。
乔女史满脸笑容,口气亲热对舒仪道:“几个月不见,小姐又更见清秀了。我时常对娘娘说小姐知书达理,娘娘也想见见小姐呢。”
舒仪笑了笑:“女史真会夸奖人,我可不敢当,只怕等会失了礼数,让娘娘笑话。”
乔女史掩着唇直乐:“小姐真是说笑了。”说完,带着舒仪进了宫门。她待舒仪似乎格外亲厚,不时说笑几句。舒仪心知肚明,乔女史离开昆州时,王府曾备了一份不薄的礼。
乔女史把舒仪带到南阁门前,叮嘱道:“娘娘去了步寿宫,小姐先在此休息会,我就送到这里了。”
舒仪踏入南阁,另有宫女迎上来,房内烧着炭火,暖地让人精神一振。她解下狐皮大氅交由宫女,绕过屏风才发现,阁内另有三名年纪相当的少女。她们各自坐在玉栏前,既自矜又不过于疏远,显然出身极好。
见她走来,有两人回头看。舒仪看清了她们的样貌:左首的少女身穿墨绿的绣裙,身材高挑,容貌甚美,只是稍显冷漠,她身旁的少女则长着一副讨喜的模样,一身白缎蓝花的百褶裙,喜笑晏晏地看着舒仪。
这两个少女先前就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显然相熟,她们对舒仪礼貌地点头示意,舒仪也对她们微微一笑。
挑了个离铜炉最近的位子坐下,与她比邻而坐的少女这时转过身来。舒仪方才只看到她的背影,此时才看到她的面容,心下一怔:竟如此标致。
她五官精致小巧,眉眼如蕴春水,衣饰色重而华丽,姿态优雅,顾盼生辉。
坐对面那两个少女也是美人,和她一比却立分高下,舒仪想到家中两位姐姐亦不及她,难怪没有人坐在她的身旁。
舒仪多看了她几眼,她察觉到,微笑说道:“我叫沈玉,家里都叫我玉儿。”
舒仪立刻就明白,她是沈阀的那位小姐——京城的人用“花容月貌,长于诗词”来形容她,今日一看倒真不假。她还有一位以美男子之名闻于天下的同胞兄长:沈璧。
一双璧玉,沈阀取名很是贴切。
舒仪转过这个念头,答道:“我叫舒仪,家里排行老七。”
沈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对面两个少女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既然有人开了头,她们也纷纷报了家门。一个是兵部三品左侍郎的千金,叫陈巧葵,另一个家中两代都出过督查院御史,叫张屏屏。
四人交谈了两句,不过都是些场面话,房内须臾又回复安静。
陈巧葵和张屏屏早已认识,还能闲聊几句。舒仪与沈玉却是百无聊赖,只能静静坐着。
南阁中还留着几名宫女,舒仪疑心她们是宁妃特意安排来观察四人的坐姿仪容。其他三人也都抱着同样想法,于是端坐不敢随意乱动,等待传召。
时间稍长,其中的痛苦便显露出来。舒仪觉得脖子和脊背僵硬地生疼,想到杨臣曾提醒:宁妃喜欢知礼娴静的姑娘,心中不由腹诽:这哪里是考娴静,简直是老僧入定。
正当她想转动脖子时,推门进来一个灰衣宦官,表情木讷,对房中众女道:“娘娘请诸位小姐前去崇华殿。”
这让四人都感到吃惊:按理应该一个个传召,怎么一起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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