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仪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以为是刚才的猎物突然伤人。”
郑衍点点头,列阵的侍卫也只好相信她的解释。舒仪把箭囊扔到一边,跳下马,从容地捋着袖子,让侍卫看清她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
在林中搜索的两位侍卫很快回到原处,面带戚容地禀告:“殿下,没有可疑之人。”
郑衍面无表情,似乎正在意料之中,他往侍卫们的脸上一一望去,众人都低下头去,只有领头侍卫劝道:“殿下不宜拖延伤势。”
“你过来,”郑衍漠然对他道,转过头看向舒仪,“你来扶住我。”
舒仪走到树旁,这才看清他左肩上的伤,箭镞整个扎进肉中,幸而位置偏了不少,只触到皮肉,并没有伤及筋骨。
领头侍卫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暗中松了口气,他利落地取出小刀将箭头挑出,郑衍疼地直抽冷气,胳膊不自觉地一沉。
殷红的血滴落到舒仪的衣摆上,薀染成一团。
郑衍仰起脸,略带歉意地朝舒仪勾了勾唇角,却因为伤口一阵刺痛而作罢。
舒仪看地胆战心惊,盯着他额上冷汗涔涔,心中不忍,用袖子为他擦拭:“殿下,要是疼就喊出来。”
他闷闷地笑了一声,轻声道:“你低头。”
舒仪不明所以地低下头,郑衍凑在她耳边道:“对这些人我不能全放心,喊疼只会让他们轻视,今日我已落了下风,绝不能再叫人背后笑我。”
舒仪轻轻一叹。
侍卫并没有听到他俩的说话,把箭拔出后,他用干净的棉帕吸走血水,然后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可先后数次都被不停流出的血给冲散。侍卫心中大急,汗水湿透戎衣,包扎了好几回,终于将伤口处理完。
郑衍纹丝不动地看着,待伤口包扎完,他才沉沉地吁了口气,放松地朝后一靠,这一靠竟不是粗砺的树干,而是柔腻馨香的缎子,他霎时僵直了身体,偏头去看,舒仪刚才为了扶住他,正好半蹲在他身后。
舒仪也察觉到,把眼光移向别处。
郑衍转头,只瞧见初春明亮的日影勾勒出她秀丽身姿,仿佛是依树而生的妙曼丝藤。而她的脸庞映在春光中,让他想起了宫中那尊和阗白玉观音像。
他出神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只觉得伤口那处火烧的感觉窜进了胸口,那一霎把他的心都灼烫了。
“舒仪,”他对她微微一笑,“刚才我答应把獐子送你,可让它跑了,你可以在我的猎物中随意挑。”
舒仪避开他灼灼的视线,点了几只野兔和鹿,郑衍又给她添上两只红狐狸。侍卫将猎物拿上前,她惊奇地发现他箭术极佳,每只猎物都是一箭毙命,皮毛完整。
“殿下的箭术非凡。”她笑着赞道。
“是这些猎物平常,”郑衍神色沉稳地说道,“我大哥十二岁时就独自射杀了黑熊。他将熊皮献给父皇,就放在临华殿的睡榻上,我小时候每次看到那张熊皮就很羡慕,所以学习箭术格外用心。可惜……”
舒仪挑起眉:“可惜什么?”
“可惜至今没遇到过黑熊,”郑衍笑了笑,“更可惜我用心苦练,仍远不及大哥。”
舒仪听他称大皇子为大哥,口气颇为亲昵,心忖难怪皇帝对易储的信心十足,与太子交厚的大皇子如果两不相帮,太子岂不是孤木难支?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她笑道:“我早闻大殿下英明神武,是我朝少见的虎将,殿下你的箭术上佳,在京城中已少逢敌手,日后前景必不输大殿下。”
郑衍呵呵一声笑,漆黑的眸子望着树林的深处,接着又说道:“少逢敌手,舒仪,你太小看京中的官宦子弟了,就以箭术论,胜过我的大有人在。只说你们门阀世家之中,三哥身边的杨臣,少年时就已有神射手之称,还有沈家的沈璧,刚才我看见他在林中随手射杀一只云雀,箭术也是出众。”
舒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刚才殿下碰见太子殿下了?”
“没有。”郑衍眼中露出疑惑,“他与我入林时选的方向不同,怎会遇上。”
舒仪笑着岔开话题,又问了些关于狩猎的事,郑衍只挑有趣的说给她听。过不多久,林中已有马蹄声徐徐靠近,听数量足有近百人。
周公公带了太医和御前侍卫急匆匆赶来,一见到郑衍的模样,脸色霎时变地极为难看。
太医细细为郑衍验伤,脸色肃然,幸而那侍卫处理得当,伤口不深,没有大危险,他见郑衍神情疏朗,心里也安定不少。把情况对周公公一说,便招呼随行的侍卫将四皇子平稳的抬起。
周公公神色见缓,淡漠的眼光扫过那几个护卫郑衍的侍卫,又转头来看舒仪,问道:“不知小姐是哪位大人家的?”
舒仪知道他皇帝身边的亲随,不敢怠慢,站起身道:“我姓舒……”
周公公灰暗的眸顿闪过一丝微光——朝中姓舒的人并不多。
郑衍并未走远,回过头说道:“不关舒仪的事。”
“殿下请安心养伤,”周公公赔笑道,“出了这样的事总要问个清楚,这是规矩。”
好说歹说把郑衍劝走后,周公公并不急着走。舒仪敏锐地感觉到他正观察着自己,似乎想要一眼将她看个透彻。
“小姐该是聪明人,”他表情木然地看着她道,“仅凭四殿下几句话还不能就让小姐置身事外。”
舒仪刚才见到郑衍的随从全被御前侍卫带走,心中已知此事才刚刚开了个头,周公公的话也算不上是威胁,仅仅是实话实说。
她神色平静,坦然一笑道:“谢公公指点,我定会谨言慎行的。”转过身,牵着马离开。她的身份和那些随从侍卫不同,自然没有人敢鲁莽地拦她。
周公公静静地看着舒仪从容离开,皱起眉轻喃:“和忠敏公……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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