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被那个破破烂烂的铁笼子割裂成无数块碎片，明亮的阳光使得挂在上面的东西显出了原形，李小山认出了那些焦黑的东西是什么，那是挂在电网上被强电流烧焦的皮肉，有人的，也有动物的，从那处被修补过的塌陷来看，应该还有丧尸的。能够跳到这么高的，想必是变异丧尸吧？

    院子外面传来阵阵窃窃私语，还有孩童虚弱的哭泣声。李小山很难想象李卫国是如何保下这个院子的，电网也好，狗也好，似乎都不足以让外面那些饥饿的人们放过这个看起来满是食物的院子，不知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院子另一边厢房的门口，李小山的表妹田甜坐在那里，正在低头玩着手机游戏。伴着手机发出的阵阵欢快的音乐，田甜的脸上不时出现开心或懊恼的神情。她衣着整洁，脸颊红润饱满，看起来就像是从未经历过末世一般。也许是感受到了李小山的注视，田甜抬起头来，见李小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有些局促地退出游戏，抬手将脸边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

    李小山和这个表妹来往很少，她俩的岁数相差八岁，当田甜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幼儿时，李小山已经离开了t市，随父母一起定居j市了。之后分居于两个城市，唯一的来往就是每年过年时见见面而已。在李小山的印象里，这个表妹虽然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其实心眼很多，人也有些娇气，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表妹。而此刻，李小山尤其不喜欢她，因为她嫉妒田甜，嫉妒她此刻还能像从前一样。

    李小山收回目光，平放于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她觉得如果此刻她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么她一定能从自己的眼睛中看到凶光。不管在外面经历过什么，李小山还是想要在父母亲人面前保持自己过去的形象。她怕他们会厌恶甚至惧怕她，同时她也把这里当做她心中最后的净土。至少在亲人面前，她不是那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抬手杀人的恶魔。

    “姐。”

    田甜走到李小山跟前，声音低低地喊了她一声。田甜的声音把李小山从内心的煎熬中拉回来，她努力调整自己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

    “什么事？”

    “我帮你把头发修剪一下吧。”田甜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似乎有些害怕李小山会拒绝她一样，嗫嚅着说道。

    李小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的刘海已经挡住了眼睛。之前一直油腻腻脏兮兮地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昨晚被洗净了，此刻正乱蓬蓬的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好啊。”

    田甜见李小山笑着答应了，便找来了一块布围在李小山身上，然后用剪子为她修剪头发。不多时便剪完了，扫去脸上的头发屑之后，田甜拿来一面小镜子递给李小山，让她看看效果。

    田甜的手艺还算不错。最初李小山留着一头长发，在去找方晨的路上发生了些意外，回来后她便让杨莉帮她剪去了长发。杨莉并不会理发，而且李小山头上还有一片头发是被她自己胡乱割去的，所以她之前的发型真的可以算的上是狗啃的一般。此刻，田甜将李小山的头发修剪为齐耳短发，额前的刘海由于没有完全长出来，显得有些参差不齐，整个发型看起来就像是樱桃小丸子一样。

    只是镜中的脸，与小丸子那饱满红润的脸庞相去甚远。毫无血色的皮肤，干枯的嘴唇，消瘦的脸颊凸显出她原本并不明显的颧骨，尖尖的下巴几乎能赶上末世前流行的网红蛇精脸，深陷的眼窝让她的眼睛看起来都大了一圈，只是眼底的乌青让她的脸上笼上了吹不散的阴郁。李小山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足有一分钟，她有些认不出这张自己看了二十多年的脸了。她有些惊慌地把镜子扣了过来，手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见李小山不说话，田甜有些局促地扭了扭身子，低声解释着自己手艺不好之类的话。李小山深呼吸几次，见院子中正在收拾暖棚的杨莉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她们看过来，她连忙挤出一个笑容。

    “不会，剪得很好，我原本头发有一块是秃的，能剪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闻言，田甜笑了起来，放下剪子，一蹦一跳地走到院子另一端的厨房门口去拿扫帚和簸箕。见没什么异样，杨莉又钻进暖棚忙活起来。李小山扯下围在身上的布，攀着门框站了起来。她大声喊着方晨，让他把自己抱进屋里去。

    进屋之后，方晨把李小山安顿在床上，他刚刚站直身体，李小山便一头扑在他怀里痛哭起来。方晨被李小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急忙揽住李小山，柔声询问着李小山怎么了，但李小山只是不住地哭着，不肯说一个字。她哭了足有二十多分钟，最后打着咯止住了眼泪。方晨拿来用温水浸湿的毛巾帮李小山擦去了脸上的眼泪鼻涕，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只是突然感到害怕而已。”

    方晨不太明白李小山在害怕什么，但当他继续询问时，李小山又不再说话了。他只能扶着李小山躺好，给她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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