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收入法杖隐没不见,只剩下一片片雪花重又从黑漆漆的天空上飘落下来。
在外行人看来,金鼎神僧的收杖动作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落到法善、赤尊侠、无罪真人这等行家眼里,无疑又是暗吃了一惊。
要做到骤起骤落收发自如并不难,难的是在整个过程没有半分斧凿刀刻的生硬,而且能够将已经释放出的佛罡最大限度地回收进来,不浪费一点儿力量,这种炉火纯青的火候掌握能力,掰着手指头数遍正魔两道也很难多找出几位来。
不过金鼎神僧的脸上波澜不惊,即不因刁小四的逃脱和他那根出的手指而雷霆震怒,也不为众人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惊艳眼神而得意自满,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发生,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空,和天地乾坤浑然如一,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他的心里却远不似表面那样沉静,做梦都想不到刁小四居然能够在自己的戒定慧杖下逃生,而且毫发未伤,甚至还有工夫有胆竖起指比向裤裆!
以他的阅历和智慧,此刻当然已经洞彻了刁小四能够凭空隐遁的原委。同时也意识到,只要在长安城方圆数百里内,这小孽障几乎就成了杀不死的存在。
不管对方的修为有多高多强,他都可以运用天罗星盘打开星阵,逃进秦皇陵虚境里一躲了之。假如谁脑进水,强行跟着刁小四闯进去,除非修为能像自己这样稳稳吃死他,否则就和肉包打狗差不多。
要知道,仗着天罗星盘和对奇门遁甲之术的极高造诣,刁小四进到秦皇陵虚境等于是主场作战如鱼得水,假如被他狠狠地坑了进去,恐怕下辈都别想出来。
当然,刁小四的这手也不是无懈可击完全没办法破解,至少金鼎神僧在瞬间就想到了调虎离山、瞒天过海、围魏救赵这三种办法,甚至还可以释放“庄严净土”封印空间,令得刁小四坐以待毙。
可不管用哪种方法,这小孽障有了今次的经验,还会上当么?谁能保定他不会诡计百出,再次逃脱?
同样的,赤尊侠、无罪真人和法善也深深被刁小四施展星阵遁空脱逃的一幕所带来的强烈视觉冲击所震撼,心头比之金鼎神僧又多了一份惊喜。
无罪真人收住剑势飘落下来,呵呵笑道:“大师,这恐怕就是天意吧?”
金鼎神僧脸上无喜无怒,回答道:“无妨,这小孽障终究不能在秦皇陵虚境里躲藏一世。”
法善余怒未消,要不是刁小四方才逃得快,他的十座道观不免跟着一块儿报销,当即嘿然道:“好啊,回头贫道就去峨嵋,找金石老和尚评评理——一位佛门神僧不顾身份,万里迢迢日夜追杀,偏要揪着个小娃儿不放,连偷袭的手段都用上来,到底所为哪般?!”
金鼎神僧微微蹙了下眉头,他倒不惧怕法善,但这贼老道是终南五真里的老幺,自打进山门那天起就被几个师兄师姐宠着护着,生怕自己的小师弟在外面吃一点亏。倘使法善真要把事情闹大,浮云真人、钟山壮、孙思邈等人肯定得出头,搞不好连闭关修炼的掌门真人都会出来说话,未免麻烦得很。
如果昆仑、终南和龙虎山也有样学样为了刁小四跟慈恩寺打起擂台,自己怕是不怕,可也备不住掌门师兄的唠叨。
然而要他就这样灰溜溜地收手回峨嵋,又谈何光大佛门普渡众生!
正在这时,无罪真人徐徐道:“贫道有个主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既然刁公和小公爷是因为柳园归属的问题起了冲突,何不就以这座宅邸为赌注,由两位当事人进行一次公平决斗?”
金鼎神僧略作沉吟道:“可以,如果那小孽障赢了,老衲便恳请郑国公将柳园送出,而且从此不再追究他侮辱佛门谋害坚永的罪孽。但要是玄恕赢了——”
法善接口道:“简单,我们就不再插手郑国公府和小刁之间的恩怨!”
金鼎神僧沉声道:“有一条——刁小四不得施展天罗星盘躲入秦皇陵虚境。”
法善大包大揽道:“成,咱们一言为定!”
可怜的刁小四,就这样被贼老道一转身给卖了。
无罪真人见双方听从自己的建议达成了一致,无形等若挑起了王世充和李渊之间的杯葛,心下甚喜道:“那决斗的时间就放在一个月以后。有三十余日的工夫,总能找到刁公了。至于地点……”
他顿了顿,目光拂视众人道:“大兴宫玄武门如何?”
赤尊侠也没有说话,他比任何人都看好刁小四。
金鼎神僧颔首道:“老衲无所谓。”说完这话,他似乎才想起征求王玄恕的意见,侧目望去道:“玄恕,有我佛保佑,这战你一定能赢。”
王玄恕自始至终都轮不到说话的机会,眼睁睁瞧着几个老家伙就把自己的生死大事给敲定了,也不问问他和刁小四乐不乐意?
原本是想借金鼎神僧的手击杀刁小四,除去一大祸患,到头来还是引火烧身,把自己搭了进去。但瞧眼下的这情形,还有自己拒绝的余地么?当下缓缓回答道:“如此三十日后,在下便与刁公一决雌雄!”
说话时他的目光已穿透纷扬天地的暴雪,望向了苍穹尽头,那是骊山北麓方向。
三十日后,决战于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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