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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公主默然无语地起身,随着绝金师太走出小佛堂,朝大明寺对面的迷楼行去。
绝金师太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天你爹爹越来越颓废,终日醉生梦死不闻朝政。许多王公大臣和禁军将领私底下已有不少怨言,希望早日回返洛阳。只是……洛阳虽好,你父皇却还回得去么?”
她自失地一笑,难掩眉宇间的忧色,说道:“你爹爹派去召见王世充的钦差至今没有音讯,怕是凶多吉少。长安的李渊,瓦岗的李密,江淮的杜伏威,河北的窦建德……狼烟四起天下皆反,你爹想避祸江南放任群贼自相残杀这步棋怕是走错了。如今王世充也靠不住了,能仰仗的也只有这江都的十卫禁军和东南半壁江山。假如连这些禁军将领也要造反,大隋便彻底亡了。”
金城公主凛然一惊,道:“父皇对这些将领和大臣的心思是否清楚?”
“清楚能如何,不清楚又能如何?”绝金师太道:“他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谏言,前些日有个宫人多嘴,只说了句‘外间人人欲反’,便引得你爹爹勃然大怒将她杀了。现在还有谁敢对他说实话?”
金城公主蹙起秀眉,说道:“父皇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何母后也不说话?”
“她说了,然后你父皇就摸着自己的脖问道:‘好头颈,谁当斫之?’”绝金师太嘿然道:“他少年掌兵一战平陈,青年夺位登基称帝,开运河建东都,以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秦皇汉武不过尔尔。如今坐困江都,这自酿的苦果又如何咽得下去?”
金城公主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见迷楼外的禁军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明显比从前加强了戒备,却掩饰不住惶惶的人心低落的士气。
来到宫门前,负责今日守值的龙镇武上前拦阻道:“公主殿下,师太,陛下已经安歇,特意交待不准任何人打扰。”
金城公主冷冷道:“你是谁,竟敢拦我?”
龙镇武一怔道:“卑职职责所在,不敢违命。公主殿下,师太,两位请回吧!”
金城公主盯着龙镇武,蓦然察觉到他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的视线,不禁心起疑道:“滚开,我要见父皇!”
龙镇武刚欲开口,绝金师太突然毫无征兆地欺近身前,探指将他点倒。
龙镇武身后的禁军部众大惊失色,有几个军官下意识地就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金城公主心生出浓烈的不祥之兆,面如寒霜呵斥道:“你们想造反?!”
众军官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龙镇武,犹犹豫豫地往后退去,让开一条通道。
金城公主不晓得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抓起龙镇武道:“父皇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敢不老实便一剑杀了你!”
龙镇武脸色发白也不吭声,被金城公主和绝金师太押送着走进迷楼。
迷楼之一队队禁军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看到绝金师太和金城公主押着龙镇武走进来,一个个剑拔弩张面露警惕之色,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绝金师太铿然拔出灭妖仙剑架在龙镇武的脖颈上,厉声喝道:“说,怎么回事?”
龙镇武极力保持镇定,回答道:“宇化及将军和司马德戡将军正在寝宫代表禁军众将士向陛下请愿,恳求早日起驾回返东都。”
金城公主玉容微变,寒声问道:“还有谁参与了此事?”
龙镇武道:“虎牙郎将赵行枢、勋士杨士览,还有马举、令狐行达、宇智及、宇成都、裴虔通……”
他报了长长的一串名字,金城公主的心越来越沉,知道这些人要么是手握兵权的禁卫将军,要么是势力深厚的朝重臣,没想到情势竟恶劣到了这般地步。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所有参与到这桩事里来的臣武将,曾经都是父皇深为信赖仰仗的心腹,尤其宇智及还是他的女婿。
转眼的工夫,三人来到了杨广的寝宫外,就看到数百名杀气腾腾的禁军骁果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望见金城公主和绝金师太过来,齐齐张弓搭箭喝止道:“站住!”
金城公主恍若未闻,一掌将龙镇武打昏在地,迈步走向紧闭的宫门。
众多禁军骁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有人敢射出第一箭。
金城公主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伸手推开宫门,走了进去。
无意一脚踩下,正踏在一张掉落的字画上。
上面是杨广的一首亲笔题诗:“求归不得去,真成遭个春。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求归去不得,梅花笑杀人。
金城公主的娇躯颤了颤,眼神瞬间恢复冷静,朝寝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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