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入寺五年,因为没有丝毫的禅念底基,只能承担清扫寺院和长阶的活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早到晚没有停歇,也默默无语毫无怨言。
就像始终盘旋在一处的飞鸟,渐渐被人淡忘。
只有僧尼单独出行归来,偶尔与仙儿对面,方想起寺庙中还有这么个女尼。
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像没有人知道她是觉法的弟子兼养女一般。
庙门微启。
仙儿缓缓走出,怕是惊动进山的香客,急忙俯身施礼,这时才发现本日没有佛事,长阶空无一人,尴尬自嘲而笑,随后转身轻轻合上寺门,再次挥动手中草帚,开始清扫青石长阶。
其实已是一尘不染。
不过,那是她每日必行的差事。
灰袍很是宽大,看不出苗条的身姿,唯有白皙纯净的脸庞和平缓的喉部,才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惧怕弄起灰尘,帚不离地缓缓而行。
长阶下,急匆匆阔步走来一个男子,三十四五岁年纪,相貌英俊,英豪冲天,骨子里带着勇猛之气,见到仙儿开口便问:
“仙尼,贵寺方丈可在?”
仙儿急忙习惯地退到青阶边侧,抬手施礼答道:“这位施主,方丈不在,今日,今日有法事出行。”
说完,躬身原处再也不敢起身移动。
“你可是般若寺女尼?”来人甚感诧异,似是不晓得还有如此怯懦的出家人。
“是,是!”仙儿还是不敢抬头。
男子脸色顿现失望,留恋地高望一眼庙门,“这里可有皇族家眷停留等生?”
在此时的凡界佛禅盛行,虽然战乱不断,不过各地的寺庙均无人骚扰,成为真正的清净之所,天下人皆以崇尚佛禅为道,所以皇族家室与名望贵族皆有入驻寺院的习惯。
等生,则是这些高贵之族将家中待产的夫人送入寺院,等候产儿,一则沐浴佛光普照,二来也保得无人叨扰。
“倒是没有!”
这一点仙儿清楚得很。
“哎,”男子微微叹息,看样子是对仙儿的不满,导致对整个般若寺的失望,满脸的憧憬和希望顿失无踪,“罢了,应是无缘之为。”
他似是感到浪费时间,再一次不满地探向唯唯诺诺的仙儿,沉声问道:
“仙尼法号是?”
哪有法号?
她从第一天开始就是打扫寺院,从无人问及,师父也没赐给法号,面对质问的口气,仙儿更加慌张起来,“我……我……”
男子脸色更难看,猛然转身,失望至极地向山下走去
忽然,仙儿扔掉草帚,身子立得挺直,再一次单手撑禅,清声说道:
“施主稍候,贫尼智仙!”
蓦地!
男子脚下猛停,因此险些弄出趔趄。
那一道声音仿佛天来,声沉而不厚,音余而不散,仿佛飘散着不可逾越的祥气,萦绕耳际心旷神怡。
他猛然转身再次看去,彻底惊出一道趔趄,仿佛驰骋沙场也没有遇到如此之变,女子肃立眼前,不亢不卑,眼神清澈无底,神色不愧不扬。
一道神尼之状。
这一切早已落入金夕眼底,随着鸾儿感识来到凡界,他的元神和神识也跟同传神术飘来至此,此时的眼前便是凡界的般若寺,一位胆怯女尼和一位豪壮男子。
觉法口中的般若寺和青须天尊口中的般若寺不谋而合!
男子当是贵族,当是家中夫人要寻找寺庙等生,而神龙就藏于此山,五界的华阴山,此处正是般若寺,也许,这一切都在等候着龙主的诞生。
必由此女之身来迎接鸾儿之识。
那一刹,鸾儿的感识射入仙儿体内。
鸾儿在守界宫被赐名智仙,当然唤作智仙,她则在这一刻成为仙儿的身体,鸾儿的意念。
此刻已经感念道仙儿的所有,感念到高僧觉法的字字句句。
“哦?”男子惊愣不止,不断擦抹着眼睛,终是冲着智仙探出一句,“何为智?”
觉法曾言,我若答你,我智而你愚;我若不解,自当反之。
智仙淡笑颌首,神情不似不知,却是闭口不言。
“哈哈!”男子嘴中发出笑音,脸上却毫无笑意,似是窥破哪门子玄机,“知而不答,却是愚己而智人,大智也。”
仙儿没有参透,鸾儿代她参透,宁可自己成愚,也不去愚他人,此为智。
“那么,你方才?”男子还是不放心。
智仙再淡笑微礼,“智者智,贫尼见施主大智在心方才醒悟;以智欺愚,方大愚也。”
“哈哈哈,”男子高声荡笑,惊飞逃鸟无数,“传告般若寺方丈,吾朝大都督揜于来访,明日携夫人来般若寺等生,专由仙尼智仙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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