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所有人都不自然地僵住了,就连角落中那团缓缓流淌的雾气仿佛都凝结了一瞬。
这异样来得太过突兀也太明显,叶黎自己也立刻反应过来了,心里像是被谁抓住,猛地往上提了一下,或许是他的神色变化太大,四周的氛围不由更加古怪了。叶黎猛地抽了半口气,剩下的一半却好似化成石头堵在了胸口,硌得人说不出的难受,他默然地环顾一圈,抿了抿嘴唇,却拉不下面子道歉,沉默了许久,最终只转过头干巴巴道:“十七婶,我不是在说你,也不是针对所有……”
“魔徒。”
姜云舒替他说完了最后两个字,她静默一瞬,而后露出了个心无芥蒂的笑容:“你敢不敬尊长,小心我让你爹抽你。”
有了这么一句蹩脚的俏皮话,屋子里的气氛总算缓和过来了一点。
丹崖静静抬起眼,递过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两人目光相接不过一瞬,可姜云舒却分明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忡忡忧心。
——从迷津遗民到访算起,已然过去了许多年,泼在魔徒名字上的污水似乎已经澄清,然而实际上,旧日的裂痕远远未曾消弭,所谓信任,更加无从谈起。
那说话不中听的魔徒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冷冰冰地讥笑了声,负手把脸扭向了另一边。
姜云舒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万事俱备,你还不去开炉?”
叶黎默然片刻,目光闪动,最终却只低低“嗯”了一声,接过阴阳炉。
可就在他将要走出门去的时候,外面突然撞进来一个人,心急火燎地把他拨到一旁,草草冲屋里行了个礼:“令主,北方急报,有个女人与一群邪修一起,往旬阳方向去了!”
那人说到这,冷不丁抽了口气,谨慎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那女人似乎就是数日前在溧水边上……”
丹崖肃容道:“云舒。”
“是钟浣!”恰在此时,姜云舒也同时开口。她的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碴子:“何乔和我讲过当时的事情,那样的语气举止,那个女人……一定是钟浣!”
或许是那人的一言一行与她无数次幻想过的形象太过吻合,又或者仅仅是血脉的力量使然,姜云舒在一瞬间无比确信这个结论,紧接着,她便冷声道:“师叔祖,让我去。”
丹崖还没说话,就听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仆婢作恶,作为主家难辞其咎,还望令主准许在下前去了结此事。”
姜云舒讶然回头:“十二哥?”
姜萚颔首微笑。
丹崖叹了口气:“好。你们多加小心,莫要逞强。”
“师叔祖放心,”姜云舒扬眉,似笑非笑的神色里夹杂着一抹戾气,“该当心的是那些作多了孽的人才对!”
她深施一礼,回身祭出飞剑,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声,几人结伴从山路尽头现出身形,为首的是辛夷,她伤势未愈,走起路来依旧有些费劲,川谷与石斛两个人小心地护持在左右。
虽然不知究竟有何事,但见她蓦地噤声,想来不会太过紧迫,姜云舒轻轻一点头,回身做了个“等我回来”的手势,便再次催动了云驾。
幕山到旬阳城路途遥远,幸而有几处紧急布下的传送阵法,才让姜云舒二人堪堪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赶到了目的地。
然而眼前看到的一幕,却令人大吃一惊。
姜家被大火焚毁后遗留的废墟中,一个样貌清秀而温顺的年轻女人背对着残墙,身体颤抖得几乎无法站立,一身水绿色的曳地长裙也被血染红了大半,而在她面前不远之处,数以百计的邪修带领着嗜血而疯狂的妖兽蠢蠢欲动。
那女人慌乱的目光左右扫过,不期然与姜云舒的视线相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怔愣在了原地。
打头的一名邪修抓住了这个机会,怪笑一声,飞身掠起,十指尖端冒出无数条细细的殷红丝线,在空中结成一道网,朝那女人当头罩下。
那女人应对不及,哀哀惊呼一声,手扶着墙壁踉跄闪躲,却不慎被半块砖石绊倒,慌忙闭上眼,手臂在身前胡乱地来回挥动。
可下一刻,预想中的攻击却没落到她身上,反而是那暴起发难的邪修突然弓身惨叫了起来,再细看去,天空中的网像是突然间被无形的力量切割成了许多个小块,狼狈地散落下来,像是一场腥臭的红雨,而与此同时,他的十根手指也齐根截断,蜷曲着落到了地上。
那女人被惨叫声惊醒,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望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越过被震慑住的邪修,茫然地望向姜云舒,双唇愈发惨白,不停地微微翕动,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字句。
姜萚平静地开口:“她就是钟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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