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便是扑面而来淹没她的水。
再接着,是传入水下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凌江仙发觉了不对劲后,一遍遍“心斋”的呼喊。
然后是扑入水中的凌江仙朝她而来,满脸惊惧。
她方寸大乱,在水中挥着手臂,用尽力气将梅心斋往水面托起。
塘边,她一声又一声唤不醒的人,水泽一片:
“心斋?心斋?你醒一醒!心斋你睁眼,你看看我!”
“心斋……心斋!你别睡!你醒醒啊!!心斋……”
“心斋!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我是仙姐姐啊!”
“心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别吓我了!你醒一醒啊……”
“来人啊!救命……救命啊!心斋!心斋!救命……救救心斋啊……救命……”
“救命……”
她抱着梅心斋,奈何她声声去唤,终究是怀中人渐渐失了体温的躯体。
凌江仙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天,自己的哭相是如此难堪。
她抱着怀中不会再醒来的梅心斋,从喊着“心斋醒一醒”,到“救命,求求你”。
鼻涕眼泪,一如失控。
混混沌沌之中,画面到了霆山家中厅室。
满是一圈围着她的人。
梅家的,俞家的,孟家的,凌家的。
“我看到了!就是她!就是凌江仙把梅心斋摁在水里的!”俞子婕的声音分外刺耳。
“凌江仙!你真是令人发指!竟然对梅心斋也下得了手!”
“连如此亲近的人都敢下手,你有何事做不出!”
“先前还与我们孟大公子有什么婚约?!简直是不知廉耻,丧心病狂!”
“枉顾她连佩剑都要叫若仙,真是看不出你这等人面兽心!”
……
凌逍的声音却一下打断道:“我女儿绝对不会做这等劣事!你们莫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与梅心斋情同亲姐妹,如何会残害手足!有何理由!?”
……
“心斋是我的女儿,请你们不要吵到她。”梅净舟紧接着便道,那语气淡漠至极,分明是心痛哀伤。
梅越泽扶着父亲,对着那些俞家人道:“我相信小仙子,绝对不会对我妹妹做这样的事。”
“失去至亲,我们梅家最痛心,但梅家从不认为会是仙儿下毒手。也不会相信是仙儿会下毒手。”
“仙儿,你起来。”
“小仙子,我知你心痛不比我们少。”
……
地上的凌江仙抱着那柄若仙剑,跪在那圈人之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责骂也好,维护也好。她那时候全然都听不到,她都毫无反应,只是跪着,只是流泪,眼神呆滞,仿佛失了魂。
自小跟在她身边的梅心斋,为她偷偷藏饼的梅心斋,给她簪花围的梅心斋,说好要做她孩子姨娘的梅心斋……
心心念念都是她的梅心斋,为她祈愿的梅心斋,最喜欢她的梅心斋……
她自小认认真真宠的梅心斋,没有了。
在她怀里没有的。
是自己看着她没有的。
剩下的,怎么会成了旁人罄竹难书的指责。
此刻才知,原来那些人骂得有多恶毒。
此刻才知,原来那些人护她护得有多据理力争。
再然后,她跪着的地方换成了祭祀堂。
场景长久长久未换,凌江仙面如死灰,似乎魂也与梅心斋一起去了,只是抱着那把若仙,睁着眼看着灵坛牌位。
接着,是抱着若仙晕过去,再缓缓起来接着跪。
滴水不进,粒米不食。
终于歪倒在了地上。
佩剑呈现的画面中来了一个白衣的人,衣衫翩翩,步履沉静。
那人轻手轻脚,将佩剑从她怀中拿出,插入了灵坛之中的剑坛上。
如此一来,佩剑的视觉顿时明朗起来。
这人,是孟君遇。
目睹眼前之景,脸上泪流满面的凌江仙一愣。看着画面里,昔年的孟君遇将自己打横抱起,离开祭祀堂,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所以她之后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中榻上?
竟然是孟君遇。
凌江仙看向身边的孟君遇,孟君遇平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并不说话。
凌江仙便又将目光移向若仙呈现的画面。
画面停滞在若仙插入灵坛的那一刻,随之而来的是日复一日的黑暗与白昼,静谧无声。
却在此时,画面一隐,地上,若仙的光泽暗淡了下去。
“心斋?!”凌江仙心中难受无比,她不愿佩剑在御魂之中失效,喊了出来。
“心斋?”
“心斋!!”
“姐!姐,听不到的……你别喊了……”凌修翰撤回了往生籍,一把拦住似乎要从地上起身冲上前去的凌江仙,双眼发红,似是刚刚哭过。
孟君遇伸手轻轻按住她,企图将她按在肩窝,可凌江仙此刻浑身颤抖,哪里按得住,脸上早已一片汪洋。
“仙姐姐……”
谁?
“仙姐姐。”
凌江仙突然安静了下来。
谁?!
众人皆诧异。
地上的若仙猛然又一次发出了耀目的白光,闪烁不断。
“……心斋?”凌江仙踟躇了,对着那白光缓缓说道。
“仙姐姐,是我啊。”那白光之中似乎焕发出了一个人影。
片刻,在一片静默之中,那人影的四肢五官都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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