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抿一口酒,调侃道:“俞罗陶共计约有九千人,当真阵势不小哇。”
九千人对三千人,三倍之数。
凌江仙冷笑一声:“他若是还联合了妖界,只怕是场面惊人。”
当年的梅凌两族,相加不过两千多人,直面前来讨伐的七千余人,与今日之状,大差不离。
她方要开口说些什么,方才不曾说话的孟君遇忽然道:“可将孟家算入。”
他道:“孟家一千九百二十一人。”
“你记得这般清楚?”凌江仙旋即笑道,“尚且不知你父亲是否愿意,你便这般认定算上孟家?”
孟君遇只道:“孟家自知一族之力无法抗衡,必然结盟。”
凌江仙不置可否,她对梵青孟家的印象,与对孟君遇的印象实在差了太远。
她哼了一声,笑道:“那罗钊方才还说孟宗主带了人前去奚陵俞家堡呢,想必孟宗主自然是自信的。”
孟君遇也没有不悦,说到底外边一片混乱,孟怀邦当真要前去先讨个说法也是情理之中。
几人无话。
只有罗钊道:“姐姐,虽然我罗氏名存实亡,但我这个宗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凌江仙看着一脸正气的罗钊,浅浅一笑:“你放心,此战后,必定将罗氏清洗了还给你。”
“眼下我们摸不明俞千衡动向,俞千衡势必将冬至视作重头,在此之前即便有动静也必定不会是大动静,得看我们谁沉得住气。”易步群道,“只是我等也必得有所准备才好。”
“既然易宗主这么说了,仙姑,俞千衡告一段落。”阎铩放下酒杯,看着她,“咱们得说说你了。”
“我?”凌江仙笑道,“余寿无多,有谁还不知的么?”
孟君遇静静瞧着泰然的凌江仙,她的话说得轻巧,似乎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阎铩又添一杯酒:“御天魔功,你得尝试继续修炼它。”他看一眼凌修翰等人,“这便是为何我们要等到冬至。”
“的确,我们确实可以在冬至前下手,以防他冬至时借助了阴气功力大增,也可断了他冬至前的小动作。”
“但至阴之时不止对那俞千衡有利,自然对你修魔也是有利的。你在冬至日功力大进,他亦是如此。若是在冬至前对其下手,我们人数虽依旧劣势,但以你先下功力,想必仍旧也无多大胜算。”
凌江仙的笑有些变了。
她自己也很清楚,俞千衡既已成魔,她现下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要攻克一个强大的事物,就用另一个更强大的事物去攻克。
要压制一个魔,就用另一个更强大的魔去压制。
她清楚自己是至阴之人,比俞千衡原是有了些优势的,只是她一直在排斥和矛盾之中。
最终,却还是要走这一步。
“可是,冬至之时,我姐就当真有胜算?你方才也说了,我姐功力大进,那俞千衡也是大进。”凌修翰带了怀疑的神色说了这话。
阎铩瞧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
他不回答也无所谓,本身就已经讲清楚了事实。
阎铩却又对凌江仙道:“你的余寿虽不过三个月,只是寿尽之时来得突然,或许上一刻仍生龙活虎,下一刻便归西而去。”阎铩说话从不会太顾及旁的,皆是直白。
在场之人闻得直白言语,却也没有嫌他不够婉转的。
但话落,阎铩却改了声色,看着她道:“若是有幸……修魔或许短短数日内可自如操纵,如此便可减免其害,治愈其反噬之创,或可延年寿……”
凌江仙看向一边的孟君遇。
孟君遇对着她微微颔首。
他都许可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只有继续修炼,才有可能延长寿命,哪怕可能性很小。
只是眼下,她即便不为了自己的余寿,也该为了料理俞千衡而这么做了。
可凌江仙从来不愿轻易展现什么悲戚之色,经了范阿伯那一遭,似乎对生死早就看透,何况,她一开始便是瞒着众人的。
她笑道:“这么在乎延年益寿?反正只要料理了俞千衡,死了便死了,一样了无牵挂。”
她漫不经心说着这些话,旁人的神色都静得可怕。
可是旁人又能说什么呢?安慰?惋惜?统统毫无作用。
阎铩瞧了瞧一侧的孟君遇,他始终直立站着,脸上从始至终都是如死水般的静默。
“修习之中必须有人盯着你,以防不测。若是不慎走火入魔,好歹有人拦着。”阎铩忽然道,指了指孟君遇。
凌江仙又笑:“已是魔,哪里还来走火入魔?”
阎铩摇头:“心魔不同。总之不要独自一人修习。”
凌江仙与之对视,一笑:“好啊。”
她方出魔界之时,从未想过俞千衡已成魔,但事与愿违,她不得不往成魔之路上越走越远。
父亲当年的话清晰响起:两篇心诀合二为一,一旦参透练成,便此生坠入魔道,再无反悔。
她终于明白了当年凌逍脸上为何是无奈和拚命。她忽觉她挂在颈项中的那枚玉扳指无比沉重。
从一开始对她匿了家中有半片心诀,到最后的绝境中将两片心诀全交给她。
分明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儿也许命里注定只能走这条路。
救自己,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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