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枕语第一百九十二

描摹的那些情状说与不说，想来日子都一定不会好过。

    两人一贯都是如此，拿捏的分明是对方在意的，却又欲盖弥彰，以此控场。

    “其实我也难过，不过日子总归要过下去，既然在人界可以活着，去了魔界便一样也可以过下去，怀着恨也要过下去，伤痛也要过下去的。”凌江仙顿了顿，向他淡然一道。

    她许是下定了决心，坦然说了些风轻云淡的话，也终于想去深究一些，接着呼了口气:“你不诚心。”

    孟君遇一手去握自己衽口她的手，将这只细软的手藏在被褥下轻轻揉着。

    片刻，他道:“我方才是不诚心。”

    “嗯？”凌江仙难得没有心思去做什么“兴师问罪”的模样，“然后呢？”

    孟君遇叹了口气，道:“这几载里，我谱了阙曲给你。”

    “……什么？”凌江仙显然一愣。

    她的的确确做好了孟君遇会道些什么肺腑之言，却万万不想他竟道了这么一句话来。

    谱了一阙曲？为她？

    她侧首瞧他，惊中带了些喜:“一阙曲？”

    “一阙曲，填了词。”孟君遇平和道。

    凌江仙咬着下唇，眼光泠泠一闪:“那你……要唱给我听吗？”

    孟君遇坐直了身子，忽然将她揽得紧了些，蹭了蹭她的额角:“若是不好听，会笑我么？”

    “不笑。真的，发誓。”凌江仙道，在他掌心的手比了三指，十分诚恳。

    孟君遇便清了清嗓，须臾，靠着榻背，瞧着榻下那盆燃得火星子通红的炭，缓缓起了这一阙曲的调:

    “肃冬漫漫行陌慎兮拄藜杖

    歇舞霓裳三更天空余一更琳琅

    漠漠尘寰子规啼兮流萤雪如絮听雨卧轩窗

    念卿不语语还休兮煎茶酗思量炭烬方寸惘

    白缟尺素无舟渡兮倩东风渺渺点点瓦上霜

    笑语阑珊笙歌远兮罄竹书欲止戚戚物华伤

    朝暮悄慅难为情兮饮寒露盏盏辗转待春芳

    扣剑譬弦兮浅吟殇曲罢断人肠

    山云仙霭泄千里兮半遮泪两行

    烟散兮清影忽成双”

    他声音沉沉，却又在几个转调间朗清起来。

    无半点和鸣的琴瑟之声，也无半分箫笛共伴之音，全都是他的嗓音，缓缓落在她耳畔，萦绕，缱绻。

    她细细听得，竟听出了一分皑皑冬雪融化的细响，两分夜市琳琅中迷离的光影，三分山林烟霭飘飘渺渺的仙气，四分冷夜朦胧里暗月的婆娑。

    一分，两分，三分，四分，拢在一处，却又是十分的温柔，怅惘，慨然。

    竟是千丝万缕的惦念如海，千头万绪的心乱如麻。

    她恍然以为，耳畔里不是他唱这阙曲的嗓音，分明是他那颗心对她的窃窃私语。

    ——是等了她六年终于被她听见的呢喃温情。

    一声一声，娓娓道来。

    一曲终了，怀中人寂静无声。

    过了良久，孟君遇淡淡道:“此阙曲，题名《思卿》。”

    见她埋在自己怀里却不说话，他摸上她的脸颊:“怎么了？可是太难听了？”

    他忽然觉得，也许方才，本不该唱的。

    “没有。”凌江仙哑声道，“很好听，特别好听。”

    “是我听过的，世上最好听的。”

    孟君遇蹙了蹙眉，一手撑榻支身猛然卧身将她抱住。

    却听得凌江仙在他脖颈间又细细道了句:“你也是……世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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