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了灯火,让她好好休息。
仅剩的一点油灯的光被一粒裹挟着晚风呼啸而过的石子擦灭,“吱呀”一声窗户被打开,一个身影从窗台跳下,抛了抛手里的石子,步履如飞,继续攀着府内短墙跳下。
墙后,裴宣一身白衣幽幽站立,“三郎,你去哪?”
裴劭落地后踉跄了一下,似是有些惊讶,“你为何在这?”
裴宣道:“睡不着出来散步,你呢?”
裴劭扫了眼他的衣着,静默了会才道:“去恭房。”
“去解手要穿这么整齐?”裴宣指了指他的衣着,窄袖衣袍,束带皂靴,还不忘佩把刀。
“……”
他这位兄长性子确实和母亲一脉相承,谈起话来,心平气和,不慌不忙,三言两语间抓人七寸,从未失手。
裴劭自知瞒不过,道:“出去办事,你别拦我。”
“什么事?”
裴劭看了他一会,缓缓道:“今日那伙所谓山匪,李大郎说他们面似京城里的混混,这话你信?”
裴宣揉了揉眉心,倚在一旁墙上,“最近确有流民,明日我去找金吾的人……”
还未说完,裴劭便嗤了一声,冷冷道:“事关虞氏,他自然是舍不得说出来。”
他也索性靠在墙上,抱起手。裴宣问:“你如何看出?”
“那支箭,不论是制箭的材料还是规格,都与我们府上侍卫所用无异,那必然不是普通的混混,或许是花钱雇来的。再者,李大郎承认自己见过他们,却吞吞吐吐不愿意说出来,必定是有所顾忌,他顾忌的么……”说到这,裴劭揶揄地笑了一下,继续道:“自然是他那个青梅竹马,所以一再劝我们没必要小题大做地告诉陛下,因为查到了虞氏,于他内心肯定也不好过。”
“不过呢,我现在去也于事无补,到时候他们只消一个随意的借口,任是金吾卫也不能奈他们几分。”裴劭淡淡说着,忽地抬眼道:“你今日入宫,又说了什么”
裴宣一愣,随即咳了声:“没什么,就是洛州的一些小事。”
“如果是阿母不让你告诉我,我还能接受,若是父亲……”裴劭顿了顿,往西南角忘了眼,那是郑国公夫妇的房间,“我自己也会查出来。”
裴宣竟被他说得一噎。
他也知道,自上次盗金印一事后,裴劭和郑国公之间的关系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自小到大,他也是见怪不怪了,只好松口道:“似乎是河北有变,那叛将没抓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怎么说?”
“你知道,陛下一直对河北多有关注……这次,随李释戚一同去的还有一个宦官,向来与他不合,私自捉了好些平民严刑拷打,惹得那些人怨声载道,可真是受了任淮王牵连,随他一起倒霉。陛下便想派几人去安抚一下,免得又……”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裴劭知道——免得又像安业五年,大周立国不久,河北又发生叛乱。
他讥诮地笑了笑,“不会又派你去”
裴宣道:“这倒没有。陛下这几日病情反复,听说得去终南山行宫修养。”
两人静默了会,不待多说,已不宣而明:接下来又会是太子监国,不过这次监多久,可就难说了。
裴劭道:“父亲怎么说?”
“阿母陪着一起去,父亲留在长安。”
这是好事,说明陛下仍想让他辅佐太子。
“其他人呢?”
“虞师道和英王随行伴驾。”
裴劭有些惊讶,不过也很快明白过来。
无非是一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一个陪着聊聊天。
裴宣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踱回去,“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幸好他特意在这堵到了,不然这小子又得被父亲一顿好罚。
裴劭突然道:“我在想,何事去向阮家求亲。”
裴宣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裴劭却觉得,安业帝命不久矣,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届时天下得守孝三年,这三年有多难熬,不惶多言。
他若再不出手,变数很可能接踵而至。
裴劭看着被乌云遮蔽了的一轮月,微微眯起眼。
这黯淡的月光,也同样投至阮明婵窗前,她半夜被冻醒,不想打扰其他人,便披衣下床去关窗。
她揉了揉眼,似乎看到有人影从树梢略过,那定然不是裴劭。
长安一片月,四下静谧无声,街上已毫无人影,这月光透过乌云,也变得格外混沌。三更时候,有一片蒙蒙雾气,不一会,听得远处城门大开的声音,从雾气中冲出一人,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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