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的手,目光清澈,带着软软的撒娇的样子。
她的眼中,没有漫天的火光,没有无休止的杀戮,没有血,只有他。
凌寒被曼卿清澈的目光刺的生疼。
“曼卿……”凌寒眉头紧皱,他懂得她的深情,可这是他所不能承担的:“曼卿,我们三千多人要留下来抵挡他们两三万人的进攻,你所见的人,也许明天就不在世了。这是战场,修罗地狱。我是军人,可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我眼里没有别人,只有你。生死一瞬间的时候,与我而言,不会很多。但是,我想陪着你。哪怕是死……”曼卿道。
“曼卿……”凌寒所有的言语梗在喉中。
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曼卿再也不会是当初不远千里远嫁扬城的女人。
那个时候,曼卿与凌寒有很远的距离,曼卿仰望他,也同情他无可奈何的际遇,一心想陪在他身边的。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好,怜悯他的动辄得咎,迫不得已;然而,一年多的夫妻,他们足够的熟悉,足够的亲昵,可以看到对方细微之处的好与坏。在曼卿的眼中,凌寒再不是当时只可以仰望高不可攀的男人,而是曾经肌肤之亲,日日相伴的人。她知道,他的脆弱与无奈,他的乖戾与狠绝。
凌寒诧异着,曼卿的眼中仍旧是只有爱。
明明,她应该满是怨恨吧。
那一纸通告,他是因为一个舞女而离家出走的家门逆徒,身败名裂。作为妻子的曼卿,最是身份尴尬,也最终是离开了沐家。
凌寒能够想象到曼卿的怨恨,面对她的怒火,诅咒,凌寒都可以承受。
然而,不远处是硝烟滚滚的战场,是死地,是血与火,可曼卿却坚持着要留在他身边,生死相随。
这一生,凌寒自觉最亏欠的人便是曼卿了。
“不值得……”凌寒道,声音里尽是苦涩。
曼卿上前抱住凌寒,将头埋在凌寒的胸前:“我们一起,一起活下去。我要看着你,活下去。”
凌寒抱住了曼卿,再也无力跟她争执。面对如此决然的曼卿,凌寒只觉得自己渺小卑微。
张成亲自带队在一线工事与直军对峙。后半夜,凌寒也与张成轮换,在一线带领士兵戍守。云清在后方,指挥着士兵将炮弹运到工事,营救受伤的将士,同样一夜未眠。
将官在前线,奉军的将士们豪情鼓荡,同仇敌忾。饶是对方炮火猛烈,奉军也毫不示弱。混成旅的炮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一轮轮的炮火的激战中,丝毫不落下风。
有人被击中受伤,就有人替换他的位置顶上去。炮火连连,火光漫天,但是,没有人退后,没有溃败。
这一夜,过得尤其的漫长。
直军的人数数倍于己,奉军的将士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唯恐是自己的懈怠让对方看出来破绽,会引来更猛烈的进攻。
好在,夜色笼罩,直军在短时间很难发现奉军的情况。奉军的士兵们也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度过了一夜,又熬过拂晓时分,直军渐渐的减弱了进攻,奉军也得以喘息。
不远处的后方,曼卿协助军医帮受伤的士兵治疗,白大褂已经被血染红,在哭喊和呻吟中,是曼卿温柔且坚定的声音安慰、鼓励着士兵。
凌寒坐在军医的营帐里一个的角落,靠着一套被褥,他安静的看着曼卿,却又是疲惫不堪,昏昏睡去。
及至曼卿发现凌寒的时候,凌寒靠在被子上已经睡着了。他身子蜷在角落里,满脸的尘灰,脸上有些血迹。
曼卿伸手擦拭凌寒脸上的血迹,凌寒睡的深沉,还是没有清醒。那血迹下,是一道粗粝的伤痕,似乎是被飞起来的石块划伤的,并不严重。该是幸运,划在脸上的只是石块,如果是流弹,也许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真的是生死一瞬……
曼卿轻轻的握着凌寒的手,有泪水滴落。
她爱他,从始至终,不悔不怨,也不会恨。
凌寒眨了眨眼睛,醒了过来。他很努力的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曼卿。
“你怎么,哭了?”
凌寒伸手,去擦拭曼卿眼中的泪水。
“有沙子进了眼睛……我没事儿。”曼卿摇了摇头。
“过了今天,明天的佛晓之前,我们就可以走了。”凌寒握了握曼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