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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过吗?”

    贾帅反问,“你说呢?”

    高燃看着发小,不语。

    贾帅微侧头,有点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眼里有什么东西。

    他说,“高燃,我心里难过,所以你看不到。”

    高燃抠抠手指。

    这是他想不通时会做的小动作。

    贾帅把柜子门关上,“不是只有痛哭流涕才是悲伤。”

    高燃下意识的不想去理解。

    从七月底到现在,两个月都不到,发生了太多事。

    有关于高燃自己的,他溺死,来到平行世界,牵挂他那个世界的爸妈,顾虑另一个自己的去向,拥有一个附带后遗症的能力,还换上了重度失眠症,踩在崩溃的边缘线上,一直在煎熬着,很痛苦,又没有人可以说,他不敢,害怕。

    接着是老家的事,大姨,表哥,村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变得陌生。

    那些记忆里的东西明明没有褪色,却不知道以什么心态去回忆。

    紧跟着就是跨越五年时间的连环杀人案,一个接一个人死去,

    现在帅帅的妈妈也走了。

    生命如同纸扎的花。

    高燃抹把脸,眼角发红,肩头颤动,他突兀的说,“帅帅,你会转学吗?”

    贾帅的手轻微一顿,半响说,“不知道。”

    两个少年都安静了下来,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面。

    还没有长大,就已经体会到了彷徨。

    未来的路就在脚下,看似清晰,却并不是直的,充满无数转折点。

    没人知道转过去是泥巴路,还是石子路,又或是平坦的柏油路。

    高燃下午请假了。

    刘秀难得的没有叨唠,她坐在竹椅上缠毛线团,时不时叹口气。

    前两天在街上碰到帅帅他妈,还有说有笑的,聊着孩子的学业,临走前约好了周末一起去逛农贸市场,买一些粉条跟山芋回来。

    哪晓得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人事无常啊。

    刘秀又是一声叹息,她看了眼老太太,虽然这几年不记事了,瞎折腾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但还有口气,不管怎么着,都比躺地底下强百倍。

    “小燃,你怎么不让帅帅到家里来啊?”

    刘秀看看趴在桌上的儿子,“他爸没回来,这会儿他是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肯定是要伤心难过的。”

    高燃直起腰,“我说了的,他不来。”

    刘秀蹙眉,“那他大伯二伯呢?什么个态度?不帮着点?”

    高燃又趴回去,“帅帅有自己的打算。”

    “帅帅不像个小孩子,像个老头。”

    刘秀说出一句感慨之后就没多说。

    自家孩子说多了都不顶用,更何况是别人家的。

    “小燃,过来帮妈绕一下毛线。”

    高燃用脚勾了张板凳坐那儿,一圈一圈绕着毛线,“妈,你这是要干什么?”

    刘秀说,“天凉了,过两个月再降个温,就该穿毛衣毛裤了,你那毛裤的裤腿短了,妈得给你接上一截。”

    “……”

    高燃无语,“不是,妈,那毛裤我都穿好多年了,裤腰越穿越松,裤腿越穿越短,你隔一年就接一截,还都是不同颜色,你是要拿来当传家宝?”

    刘秀没好气的说,“重新打一件废时间,我这一天天的有老小要管,哪儿有那个空。”

    高燃撇嘴,“那你教我,我自己来。”

    刘秀当儿子是在胡闹,“你怎么来?别糟蹋毛线了。”

    高燃把玩着毛线团,等他放寒假研究研究。

    他叹气,暑假才结束没多久,就盼着寒假。

    绕好毛线,高燃趁他妈去隔壁张绒家串门,奶奶在里屋睡觉,就偷偷给封北打电话询问侦察进度。

    封北还在会议室,桌上乱七八糟堆着地图,写满数字跟地点的纸笔,案卷袋,还有没吃完的包子馒头。

    手机响时,封北刚咽下一口放硬的馒头,他的嗓子刮到,说话时声音混浊,“请假了?”

    高燃嗯了声,“小北哥,你嗓子怎么了?”

    封北不自觉的撒娇,“疼着呢。”

    高燃说,“少抽烟,影响身体健康,百害而无一利的玩意儿。”

    封北心里乐,嘴上说,“罗里吧嗦的。”

    “说吧,出什么事了?”

    高燃轻声说,“帅帅的妈妈去世了。”

    封北皱皱眉头,“所以你就请假在家陪他?”

    高燃说没,闷闷的说,“他不要我陪,我是静不下来心听课,干脆就没去。”

    封北拉开会议室的门出去,“人生分好几个阶段,哪个阶段就该有哪个阶段的样子,小孩只管考虑小孩考虑的东西,别抢大人的,等你长大了,那些东西多到你甩都甩不掉。”

    高燃说,“我晓得啊。”

    可就是做不到。

    死过一次的人了,揣着惊天大秘密,哪可能继续无忧无虑。

    都是装的。

    封北在走廊的窗户那里呼出一口气,单手按着太阳穴,“除了这事,还有没有别的?”

    高燃说有,“凶手留下的数字密码破解出来了吗?”

    封北的面色一沉,“你毛都快秃了,还想这个?”

    高燃很苦恼,“我控制不住,不把原委搞得明明白白,我心里就老想。”

    封北心说,怎么不想想我。

    “2696破出来了,63856还没有,正在解。”

    高燃立马问2696的密码。

    封北简短说了。

    高燃激动的问道,“谁想出来的?你们请来的专家吗?”

    封北说,“我。”

    高燃惊诧了好一会儿,“小北哥,你不是行动组的吗?”

    封北说,“行动组也要有脑子。”

    他调侃,“别自卑,你哥我可是接受过专业刑侦训练的,你还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屁孩儿,慢慢来。”

    高燃说,“我没自卑,就是觉得你特牛。”

    封北的喉头滚了滚,笑着说,“还有更牛的,以后让你见识见识。”

    “是吗?那我等着。”

    高燃试探的问,“小北哥,你能不能把花名册上的名单告诉我?”

    封北抚额,“弟啊,花名册有好几十页呢,哥哥没法一个个报给你。”

    高燃连忙说他过来拿,“我现在就去!”

    少年的干劲感染到了封北,他的疲意褪去一些,“行,你来吧。”

    高燃猛踩自行车去局里。

    封北在门口等着,将复印的花名册交他手里,“保管好,看完了给我,要确保两点。”

    “一,花名册一页不缺,二,除你之外不会有人看到。”

    高燃像模像样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封北被少年逗乐,“傻样儿。”

    高燃拿到东西就走。

    封北举到半空的手放下来,没摸到少年的头发,他气的脸黑成锅底。

    感觉自己亏大发了。

    小组成员忙活一天,将排查的范围一再缩小,从五十多到二十多,再到二十以内。

    所有人熬了一晚上没合眼,到第二天清晨时,终于破解出了密码。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结果。

    封北拿起外套穿上,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心中有了猜测,“晚上又没睡?”

    高燃心虚,“没事儿的,我白天补,小北哥,我用排除法圈出了垵沙路,但是不能百分百确定,只有六七成的把握,你那边呢?”

    “一样。”

    封北勾勾唇,他压低嗓音,“等着啊,哥晚上回去陪你睡。”

    那头的高燃摸了摸耳朵,麻麻的,像是有电流划过。

    他反应过来,臊着脸嘀咕了句,“什么跟什么啊。”

    睡得少果然影响脑子发育。

    封北下令,“去布控吧。”

    吕叶看看地图,“头儿,有垵沙南路和垵沙北路,两条路都布控的话,我们人手不够。”

    封北立刻去跟郑局申请调动警力。

    郑局跟封北开了个会,决定调其他支队的骨干参与进来。

    这次必须将人捕获,要万无一失,绝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六个死者的死亡时间都是在夜里,凶手挑那个时间段,是为了方便作案,更方便清理现场。

    垵沙南路靠着运河,有一个地段较为偏僻,路又不好走,有时候个把小时都不会有个鬼影子。

    封北负责那个地段。

    今晚下起了大雨。

    高燃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玻璃上爬满了一条条小水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怎么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会儿下起来了?

    老天爷还真是会挑时候。

    高燃往嘴里塞两颗大红枣,凶手今晚作案的几率跟不作案的几率各占五成。

    警方肯定希望是在今晚,以免夜长梦多。

    不过凶手现在已经膨胀了,不会以为自己设置的数字密码会被破掉。

    高燃把枣核吐进垃圾篓里,捧着杯子喝口水,他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动,难掩焦虑跟紧张。

    希望小北哥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平安顺利,千万别又是个死结。

    这样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十点多,垵沙南路。

    一个小伙子拎着啤酒瓶走在巷子里,他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满脸不得志的怨恨。

    小伙子踉跄了一下,他大力踢着砖地,“我|操|你|大爷,连你也跟我做对!连你也跟我作对!都他|妈去死!”

    左后的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早就藏匿起来的封北辨认出是谁,他的瞳孔紧缩,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小伙子发泄完了,他往前走,仰头喝几口酒就把啤酒瓶随意扔了。

    那人影一直跟着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一遍遍重复的说话声响在巷子里,显得异常诡异。

    时机一到,封北快速把手往腰后一摸,提枪从阴影里走出来,“王东平。”

    人影顿了顿后转过身,手拿着把刀,平静的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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