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悉内情,想来不过是出于好奇,或是对徐显炀查到自家头上来有所不满罢了,一定不会是出于行径被揭穿的畏惧。
他不畏惧,也就不至于对她下手,至少是不会选在今天,在自己家中下手。何况他方才还放走了画屏,若传出去一个小乐妇不明不白地被他弄死在府里了,即使徐显炀不与他计较,毕竟也对他无何好处。
想罢杨蓁勉强安下心道:“徐大人之所以会追查此事,都是因为疑心换出耿小姐的人是奸党一系,若是一早得知是王爷,也便不会查了。”
诚王重新转回到她面前,直视着她道:“你倒会为他说好话,说不定,他正以为我就是奸党首脑呢。”
杨蓁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王爷说笑了,奸党都是忤逆君主的奸佞,王爷与今上兄友弟恭,人尽皆知,天下间最不可能与奸党勾结之人,非王爷莫属。徐大人怎可能怀疑王爷?”
诚王哑然失笑,白皙俊秀的脸膛有如暖阳沁心:“怪不得以徐显炀那般冷硬的性子,都能被你迷住,你果真是非同寻常。不过,若说外人都知晓了我与耿家小姐有旧……”
他走来杨蓁跟前,低头望她道,“不知如今,他们会以为你是我的女人,还是他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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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回到后台,将情形向蒋绣及一众未上台的乐工们一说,众人听说竟有个陌生男子单独留住杨蓁问话,都觉十分奇怪。
今日诚王为王妃贺寿,有没有请来什么客人,他们都不得而知,一时也难猜透那人身份。最后蒋绣说了句“耿小姐既是大户小姐出身,有过豪门公子的旧识也不奇怪。”就此揭过。
只画屏因亲见杨蓁当时惊得面无血色,一直担忧得没着没落。
等了一阵,忽见一名乐妇从前面游廊转回来道:“不得了,蓁蓁回来了,还是被王爷拉着手回来的!”
画屏等人闻听赶忙冲去游廊下,正看见前方一个华服男子牵着杨蓁的手穿过游廊,一直走进厅堂里去。看样子是从侧面院门回来的。
画屏向先前那乐妇问:“你认得那人就是王爷?”
“那是自然,王爷喜爱听戏,我们一年总要来上几遭,又不是头一回见到王爷的面了。”
原来留下杨蓁说话的就是诚王,看样子那两人还是早已相识的,而今……竟还携手回来。画屏呆愣愣地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听见身旁两个乐妇酸溜溜地议论:“看不出来,这小妮子倒有勾三搭四的本事,前日搭上徐大人,这又勾上王爷了。”“正是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不怕撑死……”
画屏又烦又气,忍不住骂道:“你们知道个屁!”
有奏乐的乐工忙来斥道:“低声些!你们不要命了?”
且说杨蓁被诚王问了那句话,正不知如何回答,诚王却忽然叫她随自己回去戏台,不再计较她的答案。看上去他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杨蓁暗中稍感宽心。
只未想到,眼看着进了看戏的那所小院,走在前头的诚王忽然握了她的手,于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进了回廊。
杨蓁还是头一遭被成年男子牵了手,一时脸红耳热,心慌不已。她总也不能与诚王公然动手厮打,只能不动声色地用力抽手。
可任凭她如何使力,诚王就是不放,一直钳着她的手拉她回到了厅堂。因她不敢挣扎得太过剧烈,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她任由诚王牵着一般。
杨蓁随着他走到厅堂内,一得他放了手,立刻便施礼告退。听见诚王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杨蓁就逃也似地顺着游廊回去了对面。
一回到后台,画屏与一众没在表演的女乐立刻炸了窝一般围拢上她,七嘴八舌地询问:“那人竟是王爷?”“你何时与王爷相识的?”“王爷难道看中了你?他可曾出言要留你在王府?”
杨蓁烦恼不堪,一概摇头以对:“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画屏拉了她躲开余人,去到一处僻静角落才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这事倘若传入徐大人耳中还了得?听说厂卫到处都设有密探,这王府当中怕也是难免。到时徐大人若是以为你见异思迁,水性杨花,可怎么办?”
杨蓁怔了怔,这才忽然对诚王此举的用意有了几分明了:难道他是有意针对徐大人的?可是……
可是,她与徐显炀的关系本是假的,即使诚王不知内情,真将她视作了徐显炀相中的女子,这般向徐显炀挑衅,又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难不成,单单是为了气一气那个对头?
那位一年多之后便要御及为帝、以雷霆手段肃清厂公一系的人物,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如此无聊的人……
诚王今日并未宴请任何客人,也确如乐妇们猜测的那样,招来戏班唱戏更多是为了娱乐自己,而非讨周王妃的欢欣。
连近午时分周王妃听得累了,想请他随自己回去宅内用饭,诚王都没有理会,只叫她自行去歇着,自己就命人在原处摆饭,一边继续听戏一边进午膳。
好在蒋绣早知道诚王是个戏迷,安排好了文武戏子轮班上台,余人就在后台轮班用饭,不至于太过辛苦。
诚王的午膳刚吃上几口,一名管事匆匆过来报道:“王爷,锦衣卫徐大人来了,正在门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