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瞧见秦霜正持笔借灯在一缎白色丝帛上画着。他好奇地凑近瞧了瞧,摸了摸头,“公子这是在作画吗?”
“嗯。”
“作画是卑微画工的事,公子怎么干此等粗活?”蒙田不解地问。
“你不用多问,呆会帮我瞧瞧画得好不好就是了。”秦霜时而沉吟细思,时而提笔勾勒。蒙田起初还觉得有趣,但没多久,便有些无聊了,“公子唤我来就为这事?”
“不然你以为呢?”秦霜看似心情不错,轻笑地问。
“公子就不问问,除了密旨,陛下还有没有让我给你带话吗?”
“有的话你早就说了。”
“切,我还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蒙田气恼地小声嘀咕,见秦霜仍然不急不躁地画着,只好凑上前道:“这回公子可猜错了,陛下确实让我给你带话了。”
“嗯?”
蒙田见始终无法引起秦霜的重视,无奈地摊摊手,“好吧,看来小的是讨不到赏了,就直说了,陛下说新年即至,让你这两日就返回帝都。”
“嗯。”
“就这样?”蒙田欲恼却又无气,公子素来聪慧又淡定,十万大军都不怕,和他说话实在又怕又憋屈,“陛下密旨说的什么?”
问话一出口,秦霜笔触微微一顿,脑海中掠过锦缎上的字眼:全民屠杀,掠夺资源!
见他失态,蒙田自知自己问错话了,正欲解释,面前少年已过神来,抬眼看向他,“你认为咱们发动战事,为了什么?”
“当然是扩大咱们大秦领域。”蒙田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却见秦霜微微皱眉,便解释道:“消灭敌人,同时壮大自己。”
“天下分六洲,年年大小争战不断,百姓苦不堪言,除此不谈,赵国,前年地龙翻身,乐徐以西,北到平阴,楼台房屋墙垣大半震毁,土地开裂一条巨缝,东西宽一百三十余步,百姓死伤无数,王室百官无人搭救;去年饥荒,百姓谣唱:赵人号哭,秦人欢笑,如果不信,看看田里只长草。百姓尚知秦人笑,秦人何以笑,难道只是因为伐赵的好时机到了吗?不,我大秦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才可笑。”
秦霜一番话沉重而有力,叫蒙田许久说不出话来,他听懂了,却不知该如何有达。他一介武将,只知战事,不知天下。但他只知道,公子永远都是心系百姓的。
可高殿上的那位,是这么想的吗?如果是这么想的,公子此刻想必也不会以画为乐,来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愉快又轻松。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一路快马加鞭,想必累了!”
“那公子也早些休息。”蒙田不知如何替他分忧,只好告退,临走前瞄了眼画帛。
一马,两人,一路,面迎朝阳,背负山水。
天刚亮,赵月便被秦霜唤醒了。
纱幔内,床榻上,赵月捧着丝帛上的画,心头仿佛压上了千斤石,不用抬头,便能感觉到少年殷盼的眸光和急切的心思。敛去缕缕烦恼,赵月仰起笑颜,“是我和你吗?”
“是的,月儿真聪明。”
“那你帮我挂在房间里,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赵月递给秦霜,秦霜没有接,怔然看着面前女孩,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吗?果然最懂自己的人是她啊。
“怎么?舍不得?”赵月打趣笑道:“舍不得就不……要走了。”
她的弦外之音他听到了,可他只能强颜欢笑,“傻丫头,送给你的,当然不会要走的,你留着自个儿慢慢看吧。”
赵月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好李易来报,墨水村赵平安来了。秦霜摸了摸赵月的头,“你叔叔来了,我去见见他,哦,我请了个人照顾你,让她来帮你梳理,否则你这小模样怕是不好见客了。”
“可我习惯小高帮我……”赵月急急拉住秦霜的衣袖,秦霜抓过她的手,微微握紧,“放心,小高……会回来的。”
赵月眼皮轻颤,晶亮的眸微微湿润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秦霜伸指按了按她的眼角,似怕那泪珠滚落来不及接住,“我保证。”
松开手,任由青葱长指从手上滑走,赵月垂下头,摸出枕边的青铜匕首,轻轻拔出,赫然是一柄如银似霜般的短铁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赵月快速收回剑,将剑和帛丝卷一起,塞入枕下,顺势滑入被席内,“进来。”
轻柔的脚步声渐近,掀幔,入眼的是一少女,赵月透过被头一望,讶然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