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主,要我说她难得这么慷慨,你该珍惜才是。”
……
……
你打死孟秀才他也想不到周芸芸会这么回,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请周芸芸进门,让她略等一等,自个儿进里屋去拿了两条香墨让她捎带回去,“教三山念书费不了多少工夫,你叔伯长辈平日里帮我很多,米粮也没少给,足抵束脩,旁的真用不着,这两条京香墨权当谢礼,别麻烦了。”
说完孟秀才就让她请便,自个儿回屋避开。
周芸芸已经十二岁,比两年前高了一截,虽然还看不出什么身材,她穿着周家阿奶捎带回来的齐腰襦裙,梳着双丫髻,扎着海棠红发带瞧着少女得很。孟秀才也才十七,前头他爹娘给相看了个姑娘因为前两年冬天的惨案还没定下来就搞吹了,他倒没什么感觉,成亲也好这么耽误下去也罢,都什么要紧的,好生读书才是正理。
照先生所说以他的程度举人功名只要下场手到擒来,青云直上并非不能。这届科举他人在孝期赶不上了,下届下场定要博出个前程来。
那头孟秀才回屋去了,周芸芸也没耽搁,拿上油纸包好的京香墨就往回走,心想难怪周大囡当初能看上他,这孟秀才长得是俊,瞧着冷冷淡淡的偏能挠得人心痒痒,他和那些个乡下泥腿子大不一样。
再者说,这两条墨闻着还有股子幽香,想也知道不便宜,孟家瞧着不显山不露水,能用得起这玩意儿怎么会穷?
若不是老孟头有意藏拙,那就是孟秀才真有能耐,周芸芸想不明白也懒得想,她就等着看孟秀才哪天教得不耐烦了把蠢学生踹出门去。
要周芸芸说,孟秀才是傻了才给两条墨,他要是不给大伯娘还有消停的可能,这上好的墨做回礼给了三山子大伯娘保准打鸡血,她正愁没钱给三山子买上好的文房四宝,送个饭就能换来何乐而不为呢。
诚如周芸芸所想,大伯娘很高兴,揣着两条京香墨就往三山子那屋去了,耽搁了一会儿才空着手出来。
一出来就满脸的喜气,看向周芸芸的眼神都透着阵阵和蔼,唬得周芸芸赶紧麻溜儿的闪人,说什么也不往她跟前凑,送食盒一事更是麻烦她另请高明。无奈之下,大伯娘只能自个儿从牙缝里挤出时间,也没见她送饭菜失败过,不过照周芸芸猜测,莫不是她直接丢下饭菜就走了?想着那日的情形,这倒是极有可能。
闪人也就罢了,回头周芸芸就逮着个空闲跟周家阿奶吐槽。
“那孟秀才可以呀,居然用得起京香墨。用就用吧,他还送了三山子两条,我瞅着大伯娘是不会消停了。这也怪孟秀才太傻!阿奶你想想,要是你送我一颗大白菜,我转头还你一只大肥鸡,你会不会可劲儿的往我这儿塞白菜?我看那孟秀才就是个榆木脑袋,念书给念傻了。”
周家阿奶沉默了半晌,冷不丁的蹦出了一句话:“啥是京香墨?”
“药墨的一种,具体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是能止血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蛮珍贵的。”周芸芸顿了顿,果断的总结道,“就是卖的特别贵!”
得了,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周家阿奶啥都不想说了,起身直接走人,且在周芸芸的注视下,径直走到了三山子那屋,回头出来时就揣上了那两条京香墨。
周芸芸吓呆了。
这这这、这要是给大伯娘知晓了,不会过来砍死她吧?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周芸芸也立马跟着起身,猫着身子垫着脚悄没声息的溜回灶间了。
比周芸芸还呆的是三山子。
虽说先前亲娘买了不少所谓上档次的笔墨纸砚,可事实上能在镇上小书局里买到的东西能有多好?真正精贵的东西莫说绝对不会出现在镇上,就算是在县城、府城,那也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这京香墨虽不算是格外珍贵的那种,可对于三山子来说,却是平生所接触到最好的墨条,没有之一。
三山子没周芸芸知道的那么多,他只是琢磨着先生用的东西肯定是好的,正想着回头试一试,看看这京香墨写出来的字到底有多香,保不准还能招来蝴蝶呢,谁让人家叫香墨呢?
结果,这还没动手研磨呢,半路杀出一个周家阿奶,直接进屋当着他的面就给顺走了。
顺、顺走了……
足足愣了半刻钟,三山子才回过神来。可就算回过神来了,他也仍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周家阿奶在老周家积威甚重,就三山子这种怂货,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跟阿奶叫板。不过,他却可以将这事儿告诉他娘。
大伯娘险些没疯了。
就跟周家阿奶无条件宠爱着周芸芸一样,大伯娘也一样偏疼着三山子,甭管先前有钱没钱,她都绞尽脑汁给三山子创造最好的条件。结果,如今孟秀才送了三山子墨条,转瞬竟被周家阿奶顺走了?!!
谁!能!忍!
于是,一个没忍住,大伯娘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寻周家阿奶麻烦去了。
站在灶间门口目睹这一切的周芸芸缩得比谁都快,只默默的在心里道,以后绝不多嘴了。这回也幸亏大伯娘不知晓是她多嘴惹的祸,兴许周家阿奶承受得了大伯娘的火力,周芸芸本人肯定不成。
不过,结局显然是命中注定的。
大伯娘气势汹汹的去寻周家阿奶算账,结果直接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的滚回来了。这还不算,回头周家大伯听说了这话,紧赶慢赶的回家冲着他婆娘就是一通胖揍。你说讲道理?屁个道理,要讲道理你索性回你王家去,看看人老王家会不会跟你讲道理!
眼瞅着大伯娘一脸不服气还想继续闹腾的蠢样,周家阿奶发话了:“这些日子家里人都辛苦了,我看再发点儿银子好了。”
这话一出,大伯娘瞬间消停了。
然而,大伯娘的所谓消停注定只是一时的。跟以往一样,这回周家阿奶还是按着人头发银子,一人一个二两的小银锭,公平公正公开。基本上除了大伯娘明确的表示了不满之外,压根就没人觉得这么发钱有啥不对的。
小银锭一发下来,就被各人揣好了。
大伯娘捏着她自己那锭小银锭,并三山子给她的,一共两锭银子,面色黑如锅底,一副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模样,唬得家中其他人都麻溜的闪人了。其中,秀娘最绝,直接捧着肚子又开始唉哟了,二山子赶紧将她送回房里,闭门不出。
见状,大山媳妇儿也打算唉哟,结果被大伯娘一瞪眼,瞬间消声了。可一想到刚到手还未曾焐热的银锭子,大山媳妇儿一咬牙,直接将自己的连同大山的银锭子一并揣到了怀里,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
也是,凭啥每回都欺负她呢?就觉得她老实?柿子专挑软的捏?这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谁叫她是当人儿媳妇儿的,可次数一多,哪个能乐意?关键是,她这头付出了不少,那头还嫌弃不够。就拿上回孟秀才没胃口的事儿来说,跟她有啥关系呢?偏就逼着她出了半两银子,秀娘倒是好,一文钱不掏,结果不都一样吗?大伯娘仍旧嫌这嫌那的,她是出了银子还不讨好,那还不如索性学了秀娘,再差也不过被骂一顿,她就不信自个儿身怀六甲还能挨揍!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没迈出那一步时,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是的。可一旦迈出了这个坎儿,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连精气神就不同了。
用周芸芸上辈子的流行语来说,自从得了神经病,我整个人都精神了。
大山媳妇儿如今就处于这个状态之中。
面对三番两次管自己要钱还要得格外理直气壮的恶婆婆,她生平第一次选择了断然拒绝。
“不!”
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只一个“不”字就够了。反正她这次不会给钱了,下次再下次都不会给了。至于理由完全不重要,左右她是不打算给了,要是婆婆真有不满,随便骂随便打,就是别想抠到一文钱!!
大伯娘惊呆了。
打死她都没有想到,自家大儿媳妇儿有朝一日会如此硬气,说不给就不给,甚至还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问题是,大儿媳妇儿怀孕早,估摸着十月中下旬就能生了,如今已经是七月底了,这肚子已经硕大了,就跟怀里揣了个大西瓜一样,这叫她如何是好?
伸手要钱吧,不给。
死命骂人吧,不听。
伸手打人吧,不敢。
大伯娘硬生生的被逼到了绝路上,瞪圆了眼睛看着家中每一个人,只觉得人人都不是好东西!!
事实证明,甭管你这一刻有多绝望,下一刻总归还是能更绝望的。
周大囡来了。
这回她是真没啥别的想法,老丁家地是不多,可人丁也不多。且丁寡妇上了年岁,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至于周大囡她男人更是出了名的药罐子。那俩都不成,就只能她自个儿下地了。可怜她在娘家时什么粗活累活都没做过,一转眼嫁出去了,却是将前头十几年没吃过的苦头一并都给吃了。
兴许是同情周大囡,又或者干脆就是周大囡如今已经颇有些认命了,整个老周家除了大伯娘不待见她外,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是对她改变了看法。尤其她每次过来都会带点儿东西,哪怕只是一块帕子,那也算是一份礼。
像今年刚进门的秀娘和葛氏,她们就不觉得周芸芸有多极品。这不挺正常的一姑娘吗?也挺通人情世故的,做甚总是嫌弃她?
在继周家有了三囡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傻丫头后,秀娘和葛氏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渐渐的,家里人也跟着变了,哪怕变化是缓步进行的,且多半都仅仅流于表面,大伯娘还是气疯了。
周大囡的本事在于哪怕她啥都不做,只立在她娘跟前,都能把她娘气出个好歹来。
而对于大伯娘来说,这种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的感觉,真心一点儿也不好。
结果,大伯娘这厢刚把自己给气倒了,那厢周芸芸琢磨出了炸鸡柳。准确的说,她就是逮着啥就炸啥。这不顺便吗?脆皮玉米是炸的,小鱼干是炸的,鱼豆腐也可以试着炸一炸,还有那什么年糕、香干……凡是她能想到的东西,她都一一试过了,哪怕滋味不是很好,配上她自己先前秘制的酱汁、调料,那滋味绝对是一等一的。
反正周家阿奶是喜欢的不得了。
而最受家里人欢迎的当属炸鸡柳了。
周家并不缺肉菜,除了自家养的外,村里人也时不时的拿活鸡活鸭乃至活猪过来卖。盛夏的时候少了点儿,如今秋收彻底过去了,所有的粮食都归仓了,这不送家禽牲畜的人也多了。周家基本上瞧着品相不错的都会收下,或是自家吃,或是做成熏肉、腌肉,反正到时候一准能卖光的。
只是等周芸芸一时兴起弄出了炸鸡柳之后,家里就炸锅了。
那味儿太好了,鲜嫩的鸡胸肉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用各色准备好的调料腌制上两刻钟,再沾上鸡蛋液裹上面粉,放到油锅里炸,没多久就出来了喷香扑鼻的炸鸡柳。要是还嫌弃味儿不够重,那就多蘸些酱料,周芸芸准备了各种口味的蘸酱,保准吃了还想吃,怎么也吃不够。
当然吃不够了,因为除了炸鸡柳还可以炸鸡块、炸里脊肉、炸鸡翅、炸鸡腿等等,油炸食品虽然多吃会损害健康,可这年头却不讲究这个。试想想,素日里连油水都没有,偶尔尝几口有什么关系?又不可能拿这个当饭吃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绝世美味儿,在周家阿奶打算推出去售卖时,遇到了致命的难题。
原材料不够。
别看周家家禽牲畜多得很,可却没有一样是属于周家阿奶的。先前周家阿奶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有需要她都会出钱购买,方便不说,售价也比镇上便宜了一两成。结果,到真的摊上事儿时,麻烦来了。
养着三四百只鸡的葛氏说什么也不同意见天的杀鸡。
注意了,不是不叫周家阿奶杀鸡,而是不能随便杀,无节制的杀。这倒是好理解,毕竟就算鸡的数量再多,也经不起太大的消耗。这跟鸡蛋不同,鸡蛋没了可以再下,就葛氏养的鸡下蛋的速度,简直就是快得惊人,一天两三百只都不成问题。可一旦把鸡换成了鸡蛋,且不说很难补回来,这纵是少算一点儿,一天杀十只好了,这不一个月下来,鸡窝就能给清空了。
偏如今看来,这甚至都不用一个月,单看脆皮玉米每日的销售情况,真要做炸鸡柳等吃食,恐怕一天消耗二三十只鸡都没问题,三四百只鸡又能撑多久呢?
最终,周家阿奶无奈的妥协了,她想的是,这会儿脆皮玉米还很火热,就不如先卖着,正好还有冰粉凉糕凉虾芋圆烧仙草顶着。等回头这些热度过去了,正好也到了麻辣烫的销售旺季。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想来葛氏养的鸡就该全都长成了,到时候就不是两三百个鸡蛋,而是三四百乃至四五百。
这么多鸡蛋是铁定卖不到的,就跟三囡一样,囤了一箱又一箱,哪怕家里人天天吃,三奶奶日日*蛋豆腐,也绝对消耗不了那么多的。至于把鹅蛋仔改成鸡蛋仔来卖,还有蛋包饭,倒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谁去呢?
周芸芸是真的不介意帮忙,只要能分她利润就成。最大的麻烦是,谁来打蛋?
二山子就算已经出师了,短时间内他还是不想碰触打蛋这事儿,就算给钱也不行,他如今看着蛋就想吐。至于叫二河俩口子一道儿去,且不说周家阿奶能否答应下来,就算她应下了,麻烦还是没有解决。
背着人,二山子把二河叫到一旁,哥俩好似的搂着他的肩,用过来人的口吻告诫他:“二河,你看啊,你睁大眼睛仔细看啊,我这右胳膊是不是比左胳膊粗了一圈?你也别嫌我矫情,打蛋这活儿哟,那真不是哥跟你吹,累死个人哟!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二河瞪圆了眼睛仔细一瞧,可不是吗?二山子的两条胳膊都有粗细了,右边瞅着就比左边大一圈,二河心都凉了半截。看来,赚钱的行当都不好干呢!
就在二河两口子纠结着要不要杀鸡,或者该啥时候杀鸡时,三囡又干了一票大的。
她请人过来翻盖房子,不是她自个儿住的那一间,而是养家禽牲口的棚子。三囡的意思是,把先前搭的那些劣等棚子全都推翻了重建。她要的是房子,就算不是青砖瓦房,那也得是像模像样的泥瓦房,不住人,就养家禽牲口。
听她这么一说,她爹头疼牙疼胸疼哪哪儿都疼。这还不算,这厢三囡才刚跟她爹说了请人翻盖房子的事儿,那厢她扭头就去镇上买了一辆牛车来。
牛车啊!!
在周家已经有了五辆牛车的前提下,这个臭丫头不声不响的居然又买了一辆回来。完了等她爹娘怒喷她,她居然还有理了。
“家里的牛车那是家里的,又不是我的。我想用一下还得提前跟阿奶打招呼,要是正巧没事儿她倒是愿意借我,可要是有事儿呢?先前没钱时,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如今都有钱了,我干嘛不能买牛车?能养鹅能养羊的,我还养不了牛呢?左右钱是我挣的,阿奶都没说啥!”
阿奶能说啥?今个儿要是三囡学大伯娘那样把钱丢到无底洞了,她绝对能喷死这个臭丫头。可买牛车怎么说都是正事儿吧?就算不怎么常用,家里添了一头牛,还是一头壮年的母牛,甭管咋看都不能说三囡胡闹。
——尽管她的确蛮胡闹的就是了。
就这些还不够,三囡买了牛车,又叫她爹帮着寻了人翻盖房子,扭头她又干出了大事儿来,这回却是颠颠儿的跑去找她大伯,说要买水田。
周家大伯:……………………你再说一遍?!
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啊!事实上因着三囡的生辰在腊月里,她这会儿还不满十周岁呢。只这般,她已经有三四百只大白鹅、五只成年羊、十来只后来买的小羊羔、一辆牛车,如今房子还在翻盖着呢,她居然又要买水田了?
懵逼了半晌,周家大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三囡要买多少田?三分够不够?”
够个屁!!
三囡用眼神谴责着她大伯,一脸“你是我亲大伯还坑我”的神情,很是不高兴的道:“大伯先前不是帮阿奶买水田吗?阿奶给你多少佣金,我也照给不误,咋就不能替我买了?还三分地,够干啥?上好的水田,你先给来十亩!回头等我的羊囡囡产了奶,阿姐做成好吃的卖掉分我钱了,我再叫你接着买。对了,年底我阿娘也会给我分五花肉,到时候我给大伯你送年礼!”
周家大伯觉得脑子有点儿混乱,他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于是,他暂且先应承了下来,回头就去寻他二弟麻烦了。周家二伯也委屈,他知道他闺女疯了,关键是他闺女疯的路线跟他亲娘如出一辙。君不见周家阿奶一有钱就买牛车?再有钱就买水田囤着?所以说,这路线是没有错的,就连喷她浪费钱都没立场。
迟疑了半晌,周家二伯只能说了实话。
“这别的事情我不能给你保证,可三囡她有十五两金子,银锭子碎银铜板什么的加一道儿,我估计一二十两是绝对没问题的。十亩上等的水田,加上契税撑死了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三十两的。大哥,真要是有好的,你就说给她呗。”
周家大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二弟,真诚的认为此时此刻他压根就不需要一个人静静,他应该找一堵结实的墙一头撞死才对!!
都是当爹的人,都是有闺女的人,咋差距就那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