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奋力的往外推。可是姬重光力气极大,压着她,就像压着一只小小的萌兽,那点小小的推拒,根本就毫无用处。
那一队人在笑闹声中走远了,姬重光这才松开了口,双唇之上满是熠熠生光的湿润,让初宁不自禁地想起他们一起带着蛇蛋回来那次,他扮成女人,嗯……好看得天怒人怨,叫她这个真女人恨不得找把刀子上去,在那张脸上划几下,毁了容才解气。
那轮虚构出来的月亮,渐渐融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像真正的月亮洒在水塘中的影子一般,然后四下飞散,消失不见了。
初宁从极度的亮忽然进入极度的暗,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什么都看不到,一团混沌中间,她听见姬重光在她耳边说:“舅父已经送信来,催我回晋国去,我的父王,真的已经弥留了。我在东齐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办,结束了这件事,我就要回晋国去了。”
她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他只是客居东齐,总有一天要归国去清算那些从前的血债,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至于他说的最后一件事,初宁私心猜测,应该与东齐的王位更迭有关。
齐王并不是良善之辈,当初收留姬重光时,就已经打了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有一天他要回国夺位,东齐可以借给他人马兵力,甚至可以直接派人帮他攻城略地。可是他夺位成功之后,那些帮助他的大军,立刻就会成为悬在他脖子上的利剑,逼迫他割让富庶的城池土地出来,甚至把他整个变成东齐扶持的傀儡。
用差不多的方法,齐王已经不知道收服了多少小国,这些小国名义上有自己的国君,可是国君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听从齐王的命令,有最夸张的,连国君想要增加饭菜的份例,都要派人来问问齐王的意思,因为国君的全部税收和私产,都被齐王捏在手里。
如果能攻克晋国这个强大的敌手,那么东齐就是真正的北方霸主了。
可是姬重光并不会给自己埋下这么大的隐患,对他来说最理想的,便是在他走后东齐的政局也陷入一团混乱,无暇把手伸到晋国去,最大的可能便是,让齐王在合适的时机死去,诸子夺位,谁都没有闲心去管晋国的事。
初宁心中一动,忽然仰起脸问:“我可以跟你去晋国么?”
姬重光一时沉默不语,好半天才说:“我并不是被迎回去即位的公子,丽夫人自己有儿子,六大世家里已经有人跟她达成了默契,要把她的儿子推上王位。我需要走一条十分危险的路,悄悄地回去,这一路上,都会有人不断地追杀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原本和暖的夜色,因为这个话题而显得阴冷起来。初宁沉默着低下头,她是亲眼见过有人当街刺杀姬重光的,这还是在东齐临都之内,离开了东齐,他们动手只会更加方便。她一时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惋惜自己没法顺路去晋国,还是忧心眼前人这一路的安危。
姬重光抬手把她被风吹散的发送到耳后:“别这么一脸愁苦,好像我就是专程回去送死似的。如果一切顺利,到诸事平定时,我会派六乘的马车来接你,到晋国去游玩。”
“好。”初宁应声,听见“游玩”二字,觉得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他向来目标明确、手段老辣,偶有小小的插曲,应该也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不方便与他同行图个方便,她再另外想别的办法去晋国好了。
姬重光用他惯常的低沉嗓音问:“这些日子要是得闲,来找我好不好,不要让我一直守在你家门口等。”
初宁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天忙着给素千羽一个教训,全没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临都里又有流言蜚语四下流传,说重光公子如何痴迷深陷,在府邸门口一等就是几天。明明留在东齐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姿态又是什么意思。
“找你可以,”她促狭地笑着说:“咱们白天市集里见,那里人多,我比较放心。”既然注定只有短暂的相聚,那就索性放松心情好了。
初宁捧着那一大罐货真价实的跌打生肌膏返回素音世家的宅邸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进了听风院,却意外地看见纤尘并没有睡,而是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她。纤尘向来胆小,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在她眼里能变成个冬瓜,但初宁实在不知道这个活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自己夜里出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里至于这么惊骇。
纤尘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有……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