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又不熟,八杆子打不着,我只是怕你残废了,我要给你放一辈子的羊。”
我笑着把她手中的套马杆拿到手里,她死活不松开,说你只用好好养伤就行,我坳不过她,就说:“你去放羊,我跟着你就行了吧,每天躺在床上,也不利于伤口愈合,不是连北京那些大医院中有一个康复教程嘛,说是应该进行康复训练,我跟着你出去走走,又不帮忙做事,也不走那么快,也算康复训练啊。”
徐萋萋墨眉微皱,说道:“那好吧。”
这样,我就能够更加的亲近徐萋萋,她把羊放到指定区域,也会下来跟我说话。
她给我说了她家里的事,她妈妈是大学的教授,爸爸是大学的美术教室,大学里面所有的美术图画都是他爸爸画出来的。除了爸妈,她还有一个亲生的哥哥。
可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她哥哥参加了红卫兵。
徐萋萋说:“我以为他只是去闹闹,他要抄别人的家,就当做我们家作孽吧,多烧点高香,希望能够得到佛祖的原谅。”
我一听就知道后面还有故事。
果然,徐萋萋继续说:“那是一个午后,阳光灿烂,本来以为我们会无事地渡过那一天。”
徐萋萋说,结果他哥哥带了一群红卫兵来到了自己家,他为了争夺红卫兵小队长这个职位,与另外一个激进的红卫兵斗了起来,他哥哥要抄自己的家。
“好荒唐啊,自己哥哥带着一群人来抄自己的家。”徐萋萋说道这里,伤感地对我笑了笑。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们家被他抄了呗,他因为是我们家人,勇于抄自己的家,受到了上级的褒扬,最后战胜了所有竞争者,爬上了红卫兵小队长的位置。”
我笑了笑,觉得挺喜剧,徐萋萋偏头看着我:“很好笑么?”
我摊摊手:“不好笑。”
她挽了挽头发:“那你猜一猜,我哥哥是用什么理由把我父亲抓走的?”
我想了想:“跟画有关?”
徐萋萋凄美地笑了笑:“看不出你小脑瓜子挺好用的,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父亲在给学校的板报上画了一幅画,是一朵菊花,十二个花瓣。就是这十二个花瓣的原因,把我父亲推上了特务,臭老九,反动派的位置。最后我妈妈说,我父亲被秘密处决了。”
“十二个花瓣的菊花?”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徐萋萋站了起来,她看了眼天色,应该赶羊回去了,她微微垂眸:“不知道原因自己想。”
接下来几天我就在想为什么了,为什么十二个花瓣的菊花居然能把一位大学里面的画师推上死亡的列车。
当然想了几天,我也想不出原因。
慢慢的我的手臂好了,跟徐萋萋互相生出了倾慕之情,就成了情侣。
小胖偷偷对我说:“我说伟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萋萋姐是我女神,你把他收在了你的胯下,还让我们做小弟的怎么想。”
我狠狠给他来了一腿:“去你妈的收在了我的胯下,别亵渎你哥神圣的爱情。”
小胖捂着屁股跑:“难道你追萋萋姐,就是为了你们互述衷肠,互相给一个心理安慰?而不考虑那个床上的事情,伟哥你太高尚了,我要向你学习。”
我抓起脚下的草鞋砸了过去,他的脑袋被我砸中,疼得哇哇叫。
我本以为,我们的生活会这样过下去,在偏远的村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再把徐萋萋娶回家里,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家庭。
1974年,猴子潘鹏第一个接到了上级的指令,可以回到北京城了,他在贺家井村的表现很让党与组织满意,所以回去接受对社会,对党有积极贡献的工作。
他走的那天,我们都去送行,我跟猴子关系没有跟小胖好,但我相交甚深,他回去了,是一件好事,我得为他送行。
猴子过来与我拥抱,他很瘦,拥抱的时候,就像抱着一块枯树,扎得我肌肤生疼。
猴子在村民的眼神中离开了贺家井村。猴子走了后,徐萋萋在一次给我送早餐时说:“伟宝,猴子走了,你说我们上山下乡的知青,是不是都会慢慢回去啊?”
伟宝是徐萋萋给我的特殊称号,她说是属于她的特权,只能她一个人这样叫。
我说除了你会这样叫,谁会这样肉麻啊?她蹦起来揪住我的耳朵。
“你别多想了,回去的话,你在哪个城市,我就去哪儿。你哥哥那混蛋,我绝对不会认他是我舅子,不过你妈妈嘛,也是咱妈。”
徐萋萋说:“去死。”
小胖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说可能我们都要回去了,我给他说:“你与萋萋都是北京人,回去后要互相照顾,你不许让别人欺负萋萋。”
小胖说道:“伟哥你不跟我们回去?”
我瞪了他一眼:“我给你说过,我是家里搜出封建迷信的书才被送这儿来改造的,你们来这儿是上山下乡,我来这里是进行劳动改造,我们性质不一样,我觉得你们应该比我要先回去。”
小胖似懂非懂地离开了。
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我永远记得,在这一天下了雨,天空阴侧侧的,村里老人说是北风来了。
跟北风来的,还有县支书,他来传达消息:“说要把我带去另外一个地方进行劳动改造。”
也就是说,我要离开了,比小胖与徐萋萋先一步离开。
那一天,是1985年的冬天,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