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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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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我是他伯父,难道这没有用吗?”

    “如果你能证明,它会起作用。很抱歉,你有什么证明文件或者什么证人吗?”

    “没有文件,”我用虚脱的声音说,“没有人知道这回事。索拉博也是我说了他才知道的,而我自己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秘密。惟一知道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也许死了。”

    “嗯。”

    “我该怎么办,奥马尔?”

    “我会坦诚相告,你的选择不多。”

    “天哪,我能做什么?”

    奥马尔吸气,用钢笔敲打下巴,然后把气呼出来。“你还是填一份收养申请表,期待最好的结果。你可以做独立的收养。也就是说,你得和索拉博一起生活在巴基斯坦,日复一日,挨过两年,你可以替他申请政治庇护。那是个漫长的过程,你得证明他受到政治迫害。你也可以申请人道主义签证。那得由检察总长审核,很难得到。”他顿了顿,“还有个选择,也许是你最好的办法了。”

    “什么?”我靠近身体问。

    “你可以把他重新送进这儿的恤孤院,然后填收养申请表。让他们审核你的I-600表格和你的家庭,把孩子留在安全的地方。”

    “那是什么?”

    “很抱歉,I-600表格是移民局的官方文件。家庭评估由你选择的收养机构执行。”奥马尔说,“你知道,那是要确保你和你的妻子没有精神病。”

    “我不想那么做。”我说,看了一眼索拉博,“我答应过他,不再让他进恤孤院。”

    “正如我所说的,那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们又谈了一会,然后我送他上车,一辆旧大众甲壳虫。当时伊斯兰堡已近黄昏,一轮红日挂在西边。奥马尔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挤到车里去,我看见他上车的时候车身一沉。他摇下车窗:“阿米尔?”

    “嗯?”

    “我刚才跟你说过吗?你正在努力争取的事情很了不起。”

    他招招手,把车驶离。我站在宾馆房间门外,也朝他挥手。我希望索拉雅在身边陪着我。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索拉博已经关掉电视了。我坐在自己的床沿,让他挨着我坐下。“费萨尔先生说有个办法可以让我把你带去美国。”我说。

    “真的吗?”他好几天来第一次露出微弱的笑容,“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嗯,事情是这样的。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他说可以做到,而且他会帮助我们。”我把手放在他脖子后面。外面,召唤人们祷告的钟声响彻大街小巷。

    “多久?”索拉博问。

    “我不知道,一阵吧。”

    索拉博耸耸肩,微笑着,这次笑得更灿烂了:“我不在乎,我能等。那就像酸苹果。”

    “酸苹果?”

    “有一次,我很小的时候,我爬上一棵树,吃那些青青的酸苹果。我的小腹变得又肿又硬,像鼓那样,痛得厉害。妈妈说只要我等到苹果熟透,就不会生病了。所以现在,无论我真正想要什么,我都会想起她说过的关于苹果的话。”

    “酸苹果,”我说,“安拉保佑,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亲爱的索拉博。”他的耳朵红了起来。

    “绝对是。”我说,“绝对是。”

    “我们会开车到那些街上去吗?那些你只能看见车顶和天空的街道?”

    “我们每一条都去。”我说,眼泪涌上来,我眨眼强行忍住。

    “英语难学吗?”

    “我敢说,不用一年,你就可以说得跟法尔西语一样流利。”

    “真的吗?”

    “是的,”我伸了一根手指在他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还有一件事,索拉博。”

    “什么事?”

    “嗯,费萨尔先生那会很有帮助,如果我们……如果我们能让你在一间为孩子准备的房子待上一阵。”

    “为孩子准备的房间?”他的笑容消失了,“你是说孤儿院吗?”

    “只是待上一阵。”

    “不,”他说,“别这样,求求你。”

    “索拉博,那只是很短的时间,我保证。”

    “你向我保证过永远不让我去那些地方,阿米尔老爷。”他说。他声音颤抖,泪如泉涌。我一阵心痛。

    “那不同的。就在这儿,在伊斯兰堡,不是在喀布尔。我会每天去探望你,直到我们能够离开,把你带去美国。”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他哽咽着,“我很怕那些地方。他们伤害我!我不想去。”

    “没有人会伤害你。再也不会了。”

    “他们会的!他们总是说他们不会,但他们说谎!他们说谎!求求你,真主啊!”

    我用拇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痕。“酸苹果,记得吗?这就像一个酸苹果。”我轻声说。

    “不,它不是。不要那些地方。天,天啦!求求你,别这样!”他浑身颤抖,涕泗俱下。

    “嘘。”我把他拉近,抱着他颤抖的身体。“嘘。会没事的。我们会一起回家。你会看到的,没事的。”

    他的声音被我的胸膛闷住,但我能听到话里的痛苦。“求求你答应我你不会这么做!天啊,阿米尔老爷!求求你答应我你不会!”

    我如何能答应呢?我抱着他,紧紧抱着,前后摇晃。他的泪水滴进我的衣裳,直到泪流干了,直到不再颤抖了,直到惊恐的哀求变成听不清的喃喃自语。我等着,摇着他,直到他呼吸缓下来,身体松弛。我想起曾经从某个地方看来的一句话“孩子们就是这样对付恐惧:他们睡觉。”

    我抱他上床,把他放下。然后我躺在自己床上,望着窗外伊斯兰堡上方紫色的天空。

    电话将我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揉揉眼睛,旋开床头灯。刚过晚上10点半,我睡了将近三个小时。我拿起话筒。“喂?”

    “美国打来的电话。”费亚兹先生的声音。

    “谢谢。”我说。浴室的灯光亮着,索拉博又在洗澡了。电话传来两声按键声,然后是索拉雅的声音。“你好!”她声音振奋。

    “嗨。”

    “你跟那个律师谈得怎样?”

    我把费萨尔的建议告诉她。“好了,你可以忘了它,”她说,“我们不用那么做。”

    我坐起来。“什么?为什么?怎么回事?”

    “我接到沙利夫舅舅的回电了。他说关键是把索拉博送进这个国家。只要他进来,就有很多把他留下的办法。所以他给几个在移民局的朋友打了电话。他今晚给我回电,说他很有把握能替索拉博争取到人道主义签证。”

    “不是开玩笑吧?”我说,“啊,谢谢真主!亲爱的沙利夫太好了!”

    “我知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当保证人。一切会很快的。他说那种签证有效期一年,足够我们申请收养请求了。”

    “这样最好了,索拉雅。对吧?”

    “看起来是的。”她说。她的声音很快乐。我说我爱她,她说她也爱我。我们挂上电话。

    “索拉博!”我喊道,从床上起来,“我有个好消息。”我敲着浴室的门,“索拉博!亲爱的索拉雅刚才从加利福尼亚打电话来。我们不用把你放到恤孤院了,索拉博。我们就要去美国了,你和我。你听到吗?我们就要去美国了!”

    我推开门,走进浴室。

    刹那间我跪倒在地,放声大叫。我牙齿打颤,不断大叫。叫得我的喉咙快要裂开,叫得我的胸膛快要炸开。

    后来,他们说救护车来了之后我还不停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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