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径直走向门首,一名差役将水火棍朝地上一顿,呵斥道:“站开些,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么,你怎么敢就这么走进来!”
一干排队文士,也把目光瞟过来,虽然不言语,但是愤怒的情绪不言而喻。范进连忙行个礼,“学生南海小范庄范进,乃是县尊有命,让学生来此拜见,还望二位通传一声。”
“范进?”一名差人想了想,并没进去通传的意思,而是喝道:“大老爷今天许多公事,哪里有时间见你一个娃娃。眼下县考在即,内外格禁,哪有书生随便见大老爷的道理,我看你分明是信口雌黄,想要做什么手脚吧?快滚快滚,再要是罗唣,当心棍棒。”
范进一愣,差人可能的阻拦,也在他预料之中,但是态度如此强硬,甚至敢用棍棒相向,未免就有些反常。
虽然自己目前没有功名,但是大明朝的读书人即使没也不是好惹的。即使是童生,在乡间都被称为童天王,现场这么多书生,若是引起众怒,区区公差哪里接的下?再者,其话里的意思,更有把县尊和自己的见面说成通关节的嫌疑,这种恶意攻击自己主官的话,绝不是随便说说。情形似乎不大对劲?
他身上带的钱,本就是预备着给差人打点,可是现在两人的态度,他却是不敢把钱递上去,免得做实打关节的罪名。
他识趣的后退两步,盘算着该怎么才能进去,衙役却并没有因此就放过他的打算,提着棍棒走下来,边走边骂道:“已经说过让你滚蛋,难道你听不懂?非要赏你几棒,你才晓得厉害。今日便好叫你知道,牙尖嘴利,是个什么下场!”
水火棍在其手中划个圈,正准备落下来,门里忽然有人喊道:“不得无理!范进是大老爷点名要见的人,谁敢放肆!”
说话之人,是从衙门里面走出来的,身上一身青衣小帽,是个仆人打扮,年纪也已经三十开外。两个衙役见了他,却是一脸恭敬,连连行着礼。“二爷,居然把您惊动了,这倒是不好意思。来个小子,硬说是要见大老爷,我等见他多半是个歹人,正要赶他走。”
“你们倒是真错了,范公子确实是大老爷让他来的,误了大老爷的事,大家都不好看。范公子,我迎接来迟,公子别见怪。”
范进见到有人来接,总算出了口气,进一步坐实自己的认知,这座衙门里,肯定存在着明争暗斗。即使身为县尊,实际也不能彻底掌握这座衙门,下面照样有人掣肘坏事,县尊自己对此也非一无所知,派了个门子坐镇,正好做了自己的救星。
大明制度,官员做官必远离家乡,外省人做官人地两生,吏员差役却是世代沿袭的坐地户,因此亲民官与吏役的斗争,很难说上谁真正强势。地方官要想做成事,很多时候必须依赖门子长随,因为这些都是自己从老家带来的,算是心腹,远比差人更值得信任。
这名为侯义的门子,与侯守用算是同族,为人很是精明,话也不多,在前面带路时,并没有多搭讪什么。穿过仪门,甬道,戒石坊,二堂,三堂。直来到西花厅前,先自进去,时间不长,就出来对范进道:“大老爷让范公子进去答话。”
花厅内的侯守用,身上穿着官服,手中捧着盖碗,闭目养神格外悠闲,所谓公务繁忙云云,自可知是谎话。等到范进行过礼,他才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好一阵范进,并没有急着出题考校,而是拉起了家常。
等到问过几句话,侯守用才看似无意地问道:
“范进,你读书习字才几个年头,这一笔书法,却是如何练出来的?本县见的童生多了,便是三四十岁的人,也未见得有你这样的一笔好字,难道这天下,真有天授之事?”
范进道:“回老父母的话,是否有天授,学生不敢多言,至于学生这笔字,无他,惟苦练二字而已。”
他心内暗道:所有事都能解释,只有这件事,自己没法说清楚。毕竟这怪力论神的东西,我说了你也不信,何必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