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地迅速冷哼一声,表情不善:“等你照顾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下半辈子也就直接搭进去吧,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愤愤地瞪着旁政,终于狠心回家。
走了几步,她又不放心地回头。
旁政也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进屋。
直到亲眼看着顾衿进了旁家大门,旁政才终于严肃起来,静默站立,与谭禹对峙。
这么晚,他单枪匹马地杀过来,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吧,怎么玩儿?”
“老规矩。”
“好,输赢呢?”
“你赢了,我把当年欠你的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你要是输了的话……”谭禹垂下眼睛,想了想,“你输过我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吧。”
旁政摸出车钥匙,往车上走:“南山公路口,只等你一分钟。”
谭禹钻进自己的跑车,恶意地用大灯晃了晃旁政:“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只听见车轮与雪地发出接连几下刺耳的摩擦声,旁政的车几乎带着怒意地噌一下蹿了出去。
顾衿回了家,旁妈妈奇怪地问她:“旁政呢?这么晚还没玩儿够?”
“有朋友找他一起出去,说晚点回来。”
旁妈妈絮叨着:“眼看着就吃饺子了,谁家孩子这么没眼力见儿!陈家那小子过年不在这边,跟他好的就那几个人,是谁啊?”
顾衿脱掉外套,不知道该怎么答,她磨蹭着凑到婆婆身边,特地挑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跟她说:“是谭禹。”
旁妈妈擀着饺子皮的手一停,也有点吃惊,显然她是知道当年两人之间的事情的:“那小子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
“有一段时间了,上次旁政生日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顾衿挠挠头,有点不安,“妈,他……旁政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旁妈妈想了想,又拿起擀面杖熟练地擀起皮来:“嘿,他们那帮大小伙子之间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衿衿,看你这样子,是阿政跟你说过了?”
“知道一点,不算多。”
旁夫人叹了口气:“其实当年是他们谭家做得不对,谭禹再怎么说都不该带着人又带着钱走,不管有什么苦衷,这事儿总归是他先欠了阿政的。你不知道,旁政那段日子过得……我这个当妈的现在想起来心里都难受,他什么事儿都自己挺着,从来不跟家里说,也不跟他爸张嘴让帮忙,张罗了好几年的对象说黄就黄了,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说着说着旁夫人眼眶渐红,偷着用手擦了擦:“你看我,怎么跟你提起这个来了。不说了不说了,今天老爷子也在,别让他惦记,一会儿你就告诉他旁政和宋方淮那几个孩子出去了,咱们吃饭,不等他。”
顾衿答应下来,犹豫了半天:“妈,旁政和他之前的女朋友,感情很好是不是?”
顾衿想起自己之前和他吵架的那晚,就是他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扔下她一个人先走,后来他冷着脸问:“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而这些事情,恰恰是他身边的人都隐瞒着她的,顾衿对此,只能从旁政愿意告诉她的只言片语中慢慢感悟,感悟这些事情对他的影响,对未来两个人生活的影响。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顾衿非常压抑。
旁夫人意识到自己在顾衿面前提了不该提的人,赶紧宽慰她:“没什么好不好的,这么多年过去,阿政肯定早就淡了。那女孩儿姓白,他在外头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是个舞蹈演员,事业心非常重,我跟你爸都不喜欢。要说这姻缘天注定,俩人不合适,分开也是早晚的事儿。”
说完旁夫人怕顾衿有心结,还特地握了握她的手:“衿衿,妈能看出来,旁政现在对你很上心,再说了,咱们旁家就只认你一个儿媳妇,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咱也不提了,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厨房外一家老小都喜气洋洋的,顾衿不愿意让老人失望,她暗骂自己小心眼儿,对旁妈妈扯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
毕竟都过去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旁政没能回来陪着爷爷吃新年饺子,顾衿怕老人家不高兴,特地围着他逗他开心,一口气讲了好几个时下流行的段子才让老爷子高高兴兴地上楼睡觉了。
晚上十二点一过,来串门的都告辞回家,留宿在旁家的几位亲属也都去了客房。顾衿在厨房帮忙收拾妥当,一个人进了旁政的卧室等他回家。
万簌俱寂,她躺在床上,却越发担心起来。
与此同时,距离市区十几公里的南山公路上,两辆车正在极速狂飙。
显然跑在前头的橙色跑车占了上风,黑色越野吉普被落了几百米远,两排车道,两车咬得死紧,谁也不让谁。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太公平的比赛,谭禹故意开了一辆性能、速度皆是上品的赛车来,显然有挑衅意味在里面。
虽然在硬件上差了一截,但是旁政依然胸有成竹。
他抿着唇,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漆黑如水的眼眸中平静无波。
伴随着夜晚的阵阵凛冽寒风和耳边轰鸣的马达声,他在越来越快的速度中渐渐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岁月。
哪些岁月呢?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那时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身上难免沾染了一些公子哥的坏习气,那时候的旁政尚未经受过挫折失败,远没有现在这么内敛成熟。
仗着旁老爷子无暇看管自己,每天除了和宋方淮他们在夜场胡闹,就是趁着夜晚交通拥堵的时候招摇过市。
他抽着昂贵的烟,穿着时下最奢侈的衣服和鞋,他们张狂得意地开过大街小巷,眼里没人,心里也没人。
在那个小圈子里,他们只有自己,只有暗地里谁也不服谁的无声较量。
那个年代,一帮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青春正盛,胸腔里装的全是热血和傲慢。
曾经的自己,和谭禹是最难解难分的对手。
他与他一同长大,也是之后很多年再也无法用一壶烈酒泯恩仇的旧友。
南山公路有整整三十公里长,两人仪表盘上的时速显示都在百公里以上,中途几次超车旁政能明显地感觉到车子已经不受控制在偏离方向,险些与谭禹的车碰上。
路过他,谭禹嚣张地按喇叭跟他示威,像是在嘲笑。
旁政攥紧方向盘,脚下油门越踩越狠,忘掉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他忘了还有父母,忘了还有妻子,忘了肩上担负的无数重担责任,相反,在脑中愈渐清晰的是曾经的被抛弃、被背叛、被隐瞒。
十二分四十六秒,黑色越野带着车轮与柏油路的剧烈摩擦声迅速刹在白线上。
十二分四十七秒,橙色跑车紧随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压在了指示牌的终点。
仅仅差了一秒,却比哪一次都来得让人窝囊。谭禹死死地捏着方向盘呼吸起伏,忽然抬手狠砸了一拳。
旁政坐在车里,平视前方。等了几秒,两人同一时间开门下车。
“就一秒。”
旁政微笑:“一秒也是输。”
谭禹骂了句脏话,颓废地靠在车前盖上:“至于吗,为了赢我,连命都不要了?”
他不解地皱眉,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和当初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追问不停的弟弟十分相似。
一辆每天在市区时速不超过七十迈的车,硬是飙出了专业赛车的速度。中途几次因为失速偏离重心,一旦翻车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