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事,没有水,可以去其他寝室先提些使用。没有电,可以点蜡烛。卫生间倒是个问题,目前只能等人来修理,好在她从小就在农村生活惯了,这问题也变得不是问题了。
张东丽可不想去住招待所,一个晚上五六十元,她舍不得。何况,自己迟早是要住进203女生寝室的,寝室迟早是要打扫维修好的。她从小就在家做家务农活,这些小事对她来说并不在话下,做起来得心应手,不一会就做得热火朝天起来。
半个小时后,张东丽遇到了她在滨江医学院的第一位室友——徐招娣。
徐招娣走进203女生寝室时,张东丽戴着个纸帽拿着根绑了扫把的竹竿正一蹦一蹦地跳着打扫天花板,用徐招娣的话来说,她当时的样子,简单就是个马戏团的小丑。
不过徐招娣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当时穿着旧花布衣服,身材魁梧,粗手大脚,说话中气十足,活脱脱一副农村妇女的样子,再加上“招娣”这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连同样出自农村的张东丽都觉得她土得掉渣。
徐招娣是韩琴派遣来的。她怕张东丽一个人居住在203女生寝室害怕,而徐招娣是新生中年龄比较大、处世经验比较多的农村学生,特意让徐招娣来陪张东丽。没想到,到这一看,徐招娣才知道校工因为突然生病而没来得及帮她们整理好寝室。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爽朗的徐招娣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整理寝室。两个人一起打扫就轻松多了,一边打扫一边聊天,很快就将203女生寝室的形象大为改观。
“我说张东丽,看不出你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做起事来可不含糊。”
“自己做习惯了。”
“是吗?你经常做家务啊?”
“嗯。”
“我也是,我在家是老大,下面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不做不行啊。你呢?”
张东丽默不作声,只是使劲地擦拭桌椅。
徐招娣一头雾水:“张东丽,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东丽坐了下来,转移话题,大叫一声,“耶!总算做完了,好累啊。”
徐招娣没有再问,笑道:“还没有做完呢,阳台的窗户还没有擦。”
“啊……”张东丽刚露出的笑脸马上变成了苦瓜脸。
“呵呵,你休息一会,我来。”
徐招娣看到张东丽的怪相笑了,把椅子搬到阳台上,站在椅子上擦窗户。
张东丽也确实累了,靠在阳台一侧观赏风景。
9月的滨江依然热浪滔天,篮球场上一群男生在赤膊打球,似乎在卖弄肌肉,旁边一些观看的男生女生不时鼓掌尖叫几声。月亮湖里微波荡漾,在草光的反射下熠熠发亮,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旁边的小树林里,各种清脆的鸟鸣交织在一起,似乎在对林中双双对对的学生情侣评头论足。滨江医学院里呈现出一片明艳平和的气象,张东丽看得有些痴了。
然而,一阵寒意把她惊醒,她竟然全身发起抖来。徐招娣也注意到了,关心地问:“张东丽,你怎么了,怎么在打摆子?”
“打摆子”是农村的俗称,学名称之为“疟疾”,发作时浑身发冷,即使在酷热无比的仲夏也会如坠入冰河中颤栗不止。
“不是……”张东丽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打摆子”是会传染人的,她不想让徐招娣误会。
“那你……”
“没事的,过几分钟就会没事。”
果然,几分钟后,张东丽渐渐平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张东丽清楚,要发生的终究要发生,冥冥中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操纵她一生际遇。她颤栗,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对未来发生的可怕事件的恐惧。
这种情形,在她过去的草子里出现过好几次,每一次都灵验了,每一次恐惧的颤栗过后接踵而来的是令她心悸的悲伤事件。
现在,这种诡异的颤栗再度重现,那些死灰色的往事一幕幕涌了出来,如深不可测的黑洞般吸引她进去。
但她抗拒,竭力想摆脱这种可怕的心绪——她不想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年前的203寝室阳台,据说那个女生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女生楼楼下的水泥道路现在看过去洁净无比,谁也不曾在意,曾经有一个芳华正茂的年轻生命在这里消失。
她仿佛看到一个青春而朝气蓬勃的女生身体摔落在水泥道路上的情景——鲜血四溅、骨断头裂,从美丽到恶心只是短短的一瞬。
女生临死时在想什么?
张东丽感到自己的无聊,又有些好笑,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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