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走又“哇哇”地哭起来。
他揉揉被咬破的鼻尖,委屈地道:“他为什么咬我啊?”
“他正在断奶。”
他不明所以地“啊”了声。
小胤笑得气息不匀,“……他把你的……鼻子当成……奶嘴了……”
“……”
到现在他的鼻子上还有几个小牙印。
小胤的母亲不喜欢孩子,从她对小胤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父亲又日理万机,更没时间管孩子,而这些日子正赶上小娃娃断奶,不能让他看见奶娘,所以带孩子这种重任就交到小胤手里了。
他家小胤煞气极重,养什么死什么,唯独将小娃娃养活了,可谓奇迹。
小娃娃很粘他,总是要他抱抱,不抱就哭,一抱起来就咬鼻子,他很头痛。问小胤怎么办,小胤咳了声,犹犹豫豫地道:“奶娘说给孩子断奶,都在奶嘴上抹点赭红,小孩儿看了就不敢咬了,要不你也抹点?”
谢笠:“……”
最后没有抹赭红,抹了黄莲汤,小娃娃一口咬上去,苦得小脸都皱起来了,以后再不敢咬了。不过对他的粘乎劲依然没有消减,晚上睡觉都缠着。他深知自己的睡态和性格一样不羁,若是压着父亲的宝贝儿子,那可不得了了。
最后的解决方法是,兄弟三人一起睡。于是小胤不仅要半夜起来喂孩子,还要时不时防着大哥别压着孩子,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这几天天气更热,晚上睡觉也不安稳,以往还能在屋里放些冰块,现在怕小娃娃受凉也不能放冰了,原本宽敞的床挤了三个人,更显得热了。
这晚他被热醒,看着小胤正在给小娃娃把尿尿,小娃娃睡得迷迷糊糊的,肉乎乎的小脸雪团似的,十分可爱。把完尿小胤上床来,将小娃娃放在床中央,“怎么醒了?”
“太热了。”
小胤拿出扇子给了扇起来,凉风丝丝,热意渐渐散去,他忽然明白前几晚那么热,为什么他还能安睡了。
“你晚上都没怎么睡?”
“我睡眠时间原就比你们少,你睡吧。”
他接过扇子,“我来扇,你睡会儿吧,眼圈都青了。”
小胤笑笑,“既然睡不着,我们说会儿话。”
“也好。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说着下床将乔雪青的画儿抱来,“这是我去年冬天遇到的一个朋友,他极擅丹青,每到一处都作画留记,我想着你也喜欢,便带了些回来,你瞧瞧如何?”
小胤打开一幅幅画卷,没评价画技反倒问,“这诗句都是你题上去的吧?”
“嗯。”
“这些地方都是你与他一起去的?”
“是啊。其实走了不止这些地方,前年冬天到现在,大半个瀛寰大陆都被我们逛遍了……”话还未说完,小胤“啪”地声放下画卷,将小娃娃抱到床里去,自己也背过身,冷淡地道:“睡觉!”
他不明白那里惹着他了,悻悻地举着扇子。
他回来几日,帝都的朋友知道了自然要聚聚的,时常早出晚归。这日中午回来拿东西,不见小胤便问他们在哪里,东篱说:“二公子和小公子在后院听雨亭里。”
谢家的宅子占地近万亩,除祠堂、住宅外还有个花园。园子正中是方池塘,种了一池青莲,荷叶及腰,团团如盖。
此刻莲花初放,清香细细。他随手折了只青莲,沿着九曲回廊进入莲花深处,见听雨亭内张着方凉席小娃娃躺在凉席上,小青蛙似的蜷着小腿,圆乎乎的小脸,嘴里还吹个小泡泡。小胤躺在小娃娃身边,斜飞的眉,狭长的眼,宽厚的唇,十分有韵味。
正看得入神,不知从哪里飞来只蜻蜓,盘旋了一阵,落在小胤的唇上,小胤觉得痒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将平日里略显冷硬的唇,舔得水润柔软。
他喉节不由自主地滑动了几下。
这个午后,风雨亭内,青莲如许。
谢胤睁开眼时,见他一袭白色长衫,跪坐到青石桌前,一手撩着衣袖,一手提笔写诗。挺直的脊背,清清皎皎,犹如水面青莲。那一身白袍是纳凉时才穿的,宽松飘逸,被风一鼓滑了下来,露出一方白皙精致的肩头。
刹时间,谢胤那一颗铁铸的心婉转如九曲回廊。
那时候东篱过来了,“长公子,相爷回来了,有事跟你们商议。”
他们收拾好去见父亲,这回商议的事情,便是让他接任谢家宗主,娶云若王女。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岁月还有很长,一回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从来都不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