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小肚皮,两只玩儿得不亦乐乎。
南浔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的内心是纠结的,谢瑾宸以自身为铜,替换了东夷的百姓,成为父神的炉鼎,所以在父神灵力完全恢复前,他们不能分开。可任由这样下去,他会教出个什么样的父神来?
谢瑾宸安置好谢笠出来,见南浔正看着小猫儿,后者踮着小爪子给“红公鸡”舔脖子,表情一言难尽。
谢瑾宸咳了声,再次对南浔道谢,“多谢鲛皇赠药。”
南浔谦谦有礼地道:“我只是跑个腿,当日在北豳古国遗址里,也多亏你兄长相助。”
谢瑾宸又道:“听闻家兄说你执念深厚,能否冒昧问一句,在下是否能帮得上忙?”
南浔神情邈远,似乎想到什么久远的事情,脸上悲喜莫明,片刻问道:“你们人类,真的有轮回么?”
这个问题又怎么说得清?可是对上他那双眼睛,谢瑾宸想到乔雪青,如此深情的人,谁又忍心让他失望?
“有的。”他说,“人生百年一轮回,皮囊虽死,灵魂却与天地同寿。”
像是寻到了慰藉,南浔的眼瞳明亮了起来,“九百年,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谢瑾宸宽慰他,“他或许就在这片大陆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你。只要用心去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可是,茫茫人海,纵然真有轮回,又到哪里去寻那个人呢?纵然找到,前世种种也已随风而散,他认得出他么?纵然认得出,那个人是老是少,是丑是美?
这世间种种变幻莫名测,而他一颗心却坚毅如石,是幸或是不幸?
南浔望着无根河,眼眶微红,鲛人极少流泪,因此他眼睛依然是干涩的,郑重而深情地道:“九百年前,我已舍弃过他一次,便用余下的岁月偿还。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会找到他。”
如此情深,但愿缘份也深。
谢瑾宸道:“我听大哥说,执念深的人,轮回的时候虽然忘却前世,却会带着某种标记。那个人身上,或许也留着你的印记。”
“我的印记么?”南浔沉思了好久,似乎在回忆过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过了太久的年岁,那些烙在脑海中的回忆也开始模糊了。
许久之后,他回过神来,“适才见舟中有琴,可否借我一抚?”
谢瑾宸将琴抱来,并不是什么好琴,不过是装饰,谢家兄弟虽酷好音乐,但未曾习琴。
南浔双手接过古琴,好似捧着无价之宝,目光珍重而留恋。他净手焚香,横琴膝上,抚动琴弦。琴声如流雪回风般空灵,也带着满满的惆怅留恋。
他随着那曲首幽幽吟唱起来,轻柔迷离,意韵缠绵:
“泛彼竹筏,在彼中汀。青髧荷裘,撷叶抚琴。念彼斯人,实维我心。”
“桂棹兰枻,在彼中河。颀竹其仪,圭璧其德。念我良朋,青衣逍遥。”
“飘兮渺兮,不可及兮。嗟我良朋,在远方兮,何当同舟,载歌行兮。”
那声音温柔而不失清朗,带点儿鼻音,略显低哑,听得人心头都要窒息了,那种感觉,就好像闻到梅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谢瑾宸还从未听过这么好的琴,这么好的歌,足以令人色授魂予。
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凭吊故友。青衣下那半段脖颈白皙精致,弧线优美。
谢瑾宸禁不住想,他那友人若知道这段脖颈如此岺寂,定会心痛不已吧?
曲子结束的时候,他对谢瑾宸一抱拳,踏水而去。
谢瑾宸未离开无根河,他知道谢胤一定会来这里,便陪谢笠一起等着。
说完这些,他问谢胤,“赠药的人不肯透露性命,二哥可知道是谁?”
谢胤沉吟了会儿,眼中隐隐有伤感之色,显然猜到送药之人是谁,“她既不愿说,我们便只作不知,这笔恩情记在海国头上便是。”
“南浔所言是真是假?”未及他回答,又态度坚决地道,“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找到那两味药,不惜一切代价。”
谢胤紧握着谢笠的手,好似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去吧,我和阿笠在栖霞山等你。”
谢瑾宸望着他的样子,有点担心,怕大哥没有醒来,他先倒下了,“二哥,你自己多保重。”
谢胤这才将目光从谢笠身上移开,望着自己的弟弟良久,“你是谢家灵力最强的孩子,只因某些原因,你的灵力暂时被封印了。当你心中的毅念强过封印的时候,自会破茧成蝶、浴火重生。”
自嶷山归来,谢瑾宸虽然与两位兄长相处如常,心里却无时无刻不被自卑笼罩着,此时被谢胤这么一安慰,倒有些心酸。
“我知道,我会让大哥二哥以我为荣。”
谢胤凤眼里难得显出温情,将手抚在他发顶上,叹息道:“三郎长大了。”
“我会带着药回来,二哥,你们一定要等我。”
“嗯,你带他们一起,把凤凰留下。”
“好。”
谢胤抱着谢笠下了船,将他放在马车上,见谢瑾宸的船走远了,先写封信给晏武,而后结掌为印。
俄顷,半空中出现了一人,青云衣兮白霓裳,衣袂飘拂,一头如雪的白发,看不出年岁,如同谪仙临世。
两人一个在半空,一个人地面,四目相对,如冰雪交锋。不同的是谢胤的是冷冽,而来人却是目下无尘,古井般的眼瞳无欲无求。
良久,谢胤道:“我有事相求。”
来人颇为意外,不过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谢胤第一次求人,十分不自在,目光落在谢笠身上,满是痛楚,“帮我照顾他和三郎。”
“嗯。”来人颔了颔首,便有一朵祥云浮了过来,像柔软的床托住谢笠。
谢胤又对凤凰道:“你也跟着。”
老凤凰讶异道:“你要一个人去昆吾山?”
“嗯。”
老凤凰毫不留情地道:“你会死在那里,还没有人帮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