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谢笠正抱着小三郎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三郎肉嘟嘟的小脸跟糯米团子似的,抱着根小糖人儿舔得哈喇子直流,把谢笠一身白衣弄得脏兮兮的。
谢笠见他回来,如蒙大赦,忙将小三郎塞他怀里。
三郎不乐意,抱着谢笠的脖子扭啊扭,扭不过一口啃在谢笠的脸上,将糖浆口水蹭了他满脸。他看着花猫似的谢笠,禁不住莞尔。
谢笠苦兮兮地道:“三郎太磨人了,我不要带他了。”
“我带他,你去应酬?”
谢笠不乐意,“和那些人喝酒有什么意思?酒要与自己投缘的人喝才行。”
“那该如何是好?”
谢笠想了想,眼睛幽幽亮,“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把三郎也带着?”
“你又不讨厌应酬了?”
谢笠笑,“场面话就由你来说嘛,酒我来喝。”
谢胤笑问,“不是要与投缘的人喝么?”
“小胤你还不是我投缘的人吗?”
“三郎闹起来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嘛。”家有小胤,如有一宝。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带得了孩子,还应付得了酒场,难怪父亲那么倚重他。
于是第二天,谢二爷再赴宴的时候,大家就见他怀抱着个奶娃娃,身边还跟着个风神秀彻的美男子。正疑惑这男子是什么身份的时候,这三人施施人走近了,大家赫然发现这美男子竟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家嫡子谢笠。
这下好了,酒水一杯一酒的敬来,饶是小胤八面玲珑也挡不掉。
于是晚宴结束的时候,小胤一手抱着睡着的三郎,一手架着醉醺醺的谢笠,别提多辛苦。
转眼便是新春,这日谢胤案牍闲暇之际,一抬头,发现窗外几枝新桃,心思忽然就被撩动了。扔了笔抱着小三郎便来到去年那座小茅屋里。
与去年风雪萧瑟的景象完全不同,小茅屋被桃花包围着,粉红的桃花如云雾浮动。桃林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羊叫。
谢胤抱着三郎进入桃林里,见谢笠躺在竹席上,双手枕着脑袋,跷着腿,跟里还叼着根草,别提多潇洒。
竹席边有只母羊,围绕着母羊的是三四只小羊羔。
见他来,谢笠眼里若有桃花绽放,让开了半边凉席,示意他坐。他将三郎放在凉席上,小孩儿才一落地,便屁颠颠地向小羊羔跑去,扯着它们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含笑着望了会儿,谢笠拉着他在自己身边躺下,“从这里看景很美。”
入眼的是如霞的桃花,桃花背后是蔚蓝的天空。有风拂过,桃花瓣簌簌地飘落下来,流光舞蝶。
在落花里,他听见谢笠微微叹息,“每次看到好景,总会想着若能与你共赏便好,今年你总算来了。”
“这回便陪你看尽桃花,如何?”
谢笠笑起来,眼瞳亮晶晶的,别有深意。
谢胤不解,“怎么?”
“过两天雪青来了,这里的桃花便不会谢,说好了陪我看尽桃花,可不许提前离去。”
他也笑起来,深深地问,“便这么希望我留下?”
谢笠眼神有点黯然,“自然。”
他心里不觉一痛,“此后景致,我都陪你共赏,可好?”
他期许道:“然诺重,君须记。”
他郑重答:“定不负君!”
四目相对时,忽然听见羊叫起来,两人看去,熊孩子谢三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母羊背上去了,肉乎乎的小手扯着它的毛,扯不住索性连嘴也用上了。那口小奶牙虽然不结实,咬起来却痛,母羊惨叫着奔跑起来,他就被带跑了。
兄弟两人吓了一跳,赶紧纵身而去,小三郎已经从羊背上摔下来。两人忙跑过去将它抱起来,见小三郎呆愣愣的,半天没反应。
谢笠被吓着了,“怎么也不哭?不会是摔傻了吧?”
谢胤也有些担心,那一下摔得够狠,这么大点的孩子,万一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两人抱着小三郎又拍又喊,半晌,他才一张嘴,哇哇大哭起来,眼泪吧哒吧哒地往下掉,别提多可怜了。
这下他们才放心下来,好歹知道哭了,没有摔傻。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头痛了,小三郎不哭则已,一哭根本就哄不好。闭着眼睛张着嘴,不停地嚎,兄弟两人看着他额头渐渐升起的包,又是头疼又是心痛。
谢笠被哭得心慌,问,“平时他哭的时候怎么哄啊?”
他抱着小三郎哄,边道:“奶娘喂奶。”
“可这里没有奶娘怎么办?”
他瞅瞅谢笠,建议道:“他挺喜欢嘴你的鼻子的,要不你给他啃啃?”
谢笠摸摸自己鼻子上的牙印,又瞅瞅哭的嗓子都快哑的三郎,认命地将鼻子凑了过去,“啃吧。”
忽听头顶上传来阵轻笑,抬头就见小胤笑盈盈的眼神,倒映着满园的桃花,美丽不可方物。
他家小胤向来清冷自持,甚少有笑出声的时候,他不觉呆了。见小胤微微俯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呐道:“三郎早已断奶,不会再咬你了。”
气息扑在他耳边,谢笠只觉一阵恍惚。
这时忽然传来个女声,“谁家孩子一直在哭啊?怎么也没个人哄哄啊?”话音未落便有个大婶走到桃林里来,见谢胤生硬地抱着三郎,热心地道,“你这样哄孩子不行的。”
说着接过三郎抱在怀里,边拍着他的背边晃,“哦哦哦,宝宝怪,不哭不哭哟~~哦哦哦,宝宝乖,不哭不哭~~”
别说还真行,一会儿三郎就被她哄睡着了。
她轻轻地将三郎放到凉席上,又对两人道:“拿个衣服给他盖着点,小心别着凉了。”
谢笠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三郎盖了,忙向大婶道谢。
大婶责怪地道:“你们俩怎么看孩子的呀,头上摔那么大一个包,难怪哭的那么厉害呢。孩子的娘呢?”
“没来。”
“哎,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带孩子啊?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带孩子最是心细的活,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危险,大人可得……”
热情地大嗓门不停地巴拉巴拉,兄弟两个默默地对视一眼,很是无语。
好不容易大婶念叨完了,“我刚才说的都要记住了啊。刀一定要放在孩子够不到的地方,热水茶壶要……”
眼见好又要重复一遍,谢笠赶紧道:“多谢大婶提点,我们一定铭记在心。”
“那就好,可得当心啊,孩子的事儿最是马虎不得,一但出了事儿,那可是一生的啊。”
“是是!我们一定当心。”
终于送走大婶,两人都舒了口气。
小三郎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又要哭,这回是饿的。
有前车之鉴,这回谢笠不敢做小鸡炖蘑菇了。小三郎可不像老爹那样百毒不侵,万一中毒了可不得了。于是煮了一大锅的白粥,然后炒个小青菜。当然,青菜炒出来已经完全看不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