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是什么?”
“是我们一家四口。第一副是我们家后院,满壁剑光披拂,一帘花气淋漓,是你和大哥题的对联。父亲手里拿着只小兔子弯着腰,我踮着脚尖亲他的脸,你和大哥站在旁边,说悄悄话。第二副是大家继承相国之位,我们回商洛祭祖……”
谢胤似乎想起来了,“那大抵是十六年前了……”
每年也只有岁宴和春祭,谢笠和谢敛才能一起回来。那年春祭后,眼见着谢敛和谢笠又要走,鬼精的小瑾宸故意装病,两人果然舍不得走了,从初春一直留到春末。
那天也不知后院里从哪里钻来一只小兔子,他自个儿也抓不住,便拉着谢笠帮忙。正好看到准备出门的谢敛和谢胤,抛下谢笠一溜烟儿地跑过来,抱着谢敛的大腿,软软的央求,“爹爹,帮我抓兔子,帮我抓兔子。”
谢敛有事儿在身,便推托道:“让你大哥陪你,爹爹有事情,晚上陪你睡觉觉好不好?”
他一听眼眶顿时就红了,“可是晚上小兔子就跑了,抓不到了。”
谢敛哄他,“跑了我给你买一只?”
“不要!我就要那只小兔子,爹爹给我抓,给我抓。”不光胳膊,小腿儿也缠到他的腿上,整个儿一树獭。
谢敛无奈,“我真有事,让你二哥陪你。”
“爹爹骗我!他们都说二哥才是最忙的,是个管家婆,什么都得管。可二哥都有时间陪我,爹爹却没有,爹爹一定是不喜欢三郎。爹爹不喜欢三郎,三郎是个没人疼没有爱的孩子,呜呜……三郎好可怜!”
泪吧哒吧哒的往下掉,如断了线的珍珠。
谢笠凑到谢胤耳边,轻声问,“你是管家婆?”
谢胤脸有点黑,“婆是指女人。”
谢笠认可地点头,“嗯,管家婆什么的太难听了,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乱传,好歹取个符合实际情况点的呀,比如管家公什么的,就好多了。”
谢胤:“……”
“三郎这话是你教的?”
“我还当是你教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忍俊不禁,打算看自家父亲的好戏。
谢敛:“……”无奈地抱起宝贝儿子,拍拍他的后背,“别哭别哭,父亲喜欢三郎,最喜欢三郎了,这就陪你去抓小兔子好不了?三郎别哭了。”
一边抱着儿子往花园里走,一边瞪向谢笠谢胤,那意思,——这招是你们俩儿教的?
谢笠谢胤满脸无奈,父亲大人,冤枉啊。
一家四口到后院,小兔子早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小瑾宸不依不饶,非要抓到不可。三个大人无奈,只得继续找。
忽然蔷薇丛中白影一闪,风度儒雅的谢相大人动如脱兔,猛然扑了过去。一扑没扑着,倒将花架扑倒了。蔷薇叶泼泼洒洒的砸下来,花藤将他的衣服都勾破了。
眼见兔子跑走了,小瑾宸急得直跳,哇哇大声起来,那哭声简直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于是谢相大人也顾不得衣服,以无比的生猛的姿势重新扑了过去,为了宝贝儿也真是拼了。
谢笠在一边酸溜溜地道:“真是偏心啊,我都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抱过我,更别说给我抓兔子了。我要敢这样抱着他的腿,准儿被他一脚踹开。我还记得有次他寿辰,我给他写了首诗,兴冲冲地拿给他当贺礼,结果被他还呵斥了顿。”
他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学着谢敛的声音:“瞧你这字写得,歪歪扭扭,你是蚯蚓吗?还有这诗,什么松啊龟啊,我有那么绿油油吗?——哎,我当时那个心啊,拔凉拔凉的。你说都是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谢胤莞尔,“你小时候爱哭吗?”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这样难怪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不过……”
“不过什么?”
谢胤笑容戏谑,“你真的不爱哭么?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哭得泪眼汪汪的?”
谢笠掩唇咳了声,“那个……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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