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碰了一鼻子灰,来到年轻人面前等着。过了一会儿,才轮到了他,他道:“你好,我想问问毕业生分配的事。”那个年轻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扭头指了指那位女同志,道:“我手里有事,你去问姜主席。”
被称为姜主席的女子脸色有些潮红,想来正是更年期,听到年轻人把事情推给了自己,不耐烦地道:“我只管接收文件,来人来访是由你负责。我是要退休的人了,你何必把事情推给我。”她把报纸朝桌上一扔,气冲冲地出去了。
社会上总把麻木、呆板、傲慢的脸称为衙门脸,侯卫东也常常听到这种传言。以前他还不以为然,认为这说法有些夸张。此时人事局办公室里的情形,生动地给他演示了什么叫做“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
他在心中暗道:“热情、周到、廉洁是干部的基本素质。以后我当了官,一定要改变这种情况。”理想终归是理想,现实是,侯卫东必须要在益杨县人事局把手续办完。
年轻人将眼镜取下来,用绒布细心地擦了擦,看着姜主席的位置,含沙射影地道:“有些人,屁大的事情都不会做,成天只会闹待遇、涨工资、抢房子,这大锅饭早就应该砸了。”发完牢骚,他扭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问侯卫东,“你有什么事情?”
“我是沙州学院今年毕业的,通过了益杨党政干部选拔考试。想问问,什么时候报到?”
年轻人态度稍好了一些:“原来是这事,这件事情你到隔壁综合干部科,找朱科长。”
一句话的工夫,让侯卫东等了近半个小时。他火气腾腾直往上冒,可是却没有办法发泄出来,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对方并没有错误。
来到了综合干部科,这里人更多。侯卫东等了一个小时,才看到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上前道:“同志,你好,我是沙州学院的毕业生,通过了益杨党政干部选拔考试,请问什么时候报到?”
递上了相关证明,秃顶的中年人仔细看了看,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看了看,道:“侯卫东,考得不错嘛。”侯卫东见朱科长态度和蔼,不禁生出几分好感:“科长毕竟是科长,水平比办事员高,态度也好。”
朱科长慢条斯理地道:“你们的分配方案还没有最后确定。7月15日,你再来一趟。”
“谢谢朱科长。”侯卫东见中年人说话和气,又得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出了益杨县人事局,便坐车回到了家乡吴海县。
7月15日眨眼就到,侯卫东一大早就坐客车赶到了益杨县。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侯卫东轻车熟路地找到脑袋有些光秃秃的人事局朱科长。
朱科长从办公桌里拿出来一本册子看了一会儿,道:“分配方案还没有定下来,你7月25日来报到。”这一段时间,恰逢大学毕业生安置以及乡村教师民转公的问题,他忙得头昏脑涨,完全忘记了曾经让侯卫东7月15日来报到。
侯卫东想起上一次的经历,看了一眼朱科长桌上的电话,小心翼翼地道:“朱科长,我家住在吴海县,来一趟不方便。能否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朱科长接电话也接怕了,闻言不耐烦地道:“给你说了25号,你到时来就行了。图方便,到吴海去工作,用不着到益杨来!”说完,他低着头去看报表,不再理睬侯卫东。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侯卫东强忍着气,灰溜溜地走出了人事局大门。走到了一楼,恰好见到刘坤提着公文包走了过来。他穿着短袖衬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比在学院时成熟许多。看到侯卫东,刘坤在楼道口停了下来,道:“侯卫东,你分到哪里?”
“分配方案还没有定下来,让我25号再来。”
刘坤取下腰上的BP机,看了看时间,道:“我在府办综合科上班了,综合科真不是人干的事,事情成堆。这BP机是科里给我配的,方便联络,科里的人,一人一个,每个两千多元钱。”他说得平常,可是语气中的炫耀却是铁门板也挡不住。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帮你去问问朱科长。”刘坤看着侯卫东灰头灰脑的神情,心中快意无限,主动帮忙。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这句诗将少年人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侯卫东在学院时也曾经豪情万丈,可是当他站在县政府看着行色匆匆的官员们,往日的自信不知不觉中坍塌了一角。侯卫东站在底楼如影子一般,没有人瞧他一眼。他索性背对墙,假装在看墙上的宣传照片。
门外响起了几声长长的喇叭声。县府大院来往的车辆很少长鸣喇叭,即使要鸣也只是短短数声,这几声长长的喇叭声预示着不同寻常的车辆进了县府大院。侯卫东好奇地回过了头。
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政府大院,在大楼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前门飞快地下来一人,提着一个黑色提包,拉开后车门,恭敬地等着车里的人下来。
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体微微发福,皮鞋油亮,很有气度地走了过来。好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停了下来,靠在墙边,面带微笑,身体微微弯曲,恭敬地道:“马县长好。”
等到侯卫东想起此人正是益杨县县长马有财,马有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侯卫东真切地感到县长真是一个大人物,而挥斥方遒的同学们才是真正的少不更事。低头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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