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经过时,请您手里拿一束紫罗兰。”
阿芒达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于连,她的目光把于连的勇敢看成了莽撞。他说话时脸色通红。
“我觉得我爱您,我用最热烈的感情爱您。”
“哦,小声点儿。”她说,神情很害怕。
于连猛地想起在韦尔吉读过一卷《新爱洛绮斯》,他摘出来那里面热烈的情话,尽力向阿芒达背了有十分钟,他的记忆力还真挺管用。阿芒达快乐极了,于连也为自己的勇气高兴。然而转眼间,这个美丽的弗朗什——孔泰女孩现出冰冷的模样。她的一个情人出现在咖啡店的门口了。
那人大踏步走近柜台,吹着口哨,摇晃着膀子。他的眼睛盯着于连。于连的心理总是极端的,这一刻他想的是决斗。他脸色煞白,推开杯子,显示出十分坚定的神情,十分注意地看着他的情敌。当他的情敌低下头,随意地在柜台上倒酒时,阿芒达以目光命令于连也低下头,他服从了。两分钟时间,他固定在座位上,纹丝不动,脸色苍白,态度坚决,只幻想着将要发生的事。此时的于连很出色,他的情敌看到于连的眼睛很惊讶。他一口喝干那杯酒,跟阿芒达说了句话,两手插进大礼服的口袋里,口里仍旧吹着口哨,看了于连一眼,走向那边的台球桌。于连站了起来,他愤怒到了极点,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表示才算轻蔑了一个人。他放下小包袱,极力做出傲慢的神情,大摇大摆,走向台球桌。
一切小心谨慎都没用了,他已下定决心。“刚到贝藏松就跟人决斗,圣洁的教士职业是没有指望了。”
“不管它!绝不能让人说我为耻辱让路!”
阿芒达已经看出了他的决心了。这股蛮劲儿和他天真活泼的态度,形成了有趣的对照。这一刹那,她爱于连甚于爱那个穿礼服的高个子青年。她站起来,眼睛假装看着街上的某个行人,很快地来到于连和球台之间,用身体挡着于连。说道:
“您要当心,别轻视这位先生,他是我的姐夫。”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先那么看了我。”
“您想让我不高兴吗?的确,是他先看了您,也许他还要过来跟您说话呢。我刚才对他说您是我母亲老家的亲戚,从让利来。他是弗朗什——孔泰人,从来没有去过比多尔更远的地方,也从来没有走过勃艮第的道路,因此你喜欢跟他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也不必担心。”
于连还在犹豫,她又赶忙继续说,“女掌柜的想象力提供给她无穷的谎言。”
“是的,他看了您,但那是他向我打听您的时候。他并未存心侮辱您,他是个跟任何人都闹别扭的人。”
于连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冒牌的姐夫,一点也不放松。他看见他在两张球桌中稍远的一个买了号码。于连听见他的粗嗓门气势逼人地说:“我开球。”他敏捷地从阿芒达的身前走过,朝着球台进了一步。阿芒达赶忙捉住他的手臂。
“先付钱给我。”她说。
“是的,”于连想,“她怕我不给钱就走人。”阿芒达和他一般地激动,脸色通红。她尽可能慢地找他零钱,同时以极低的声音说:
“立刻离开咖啡店,否则我就不爱你了。其实我是爱你的。”
于连服从命令了,他离开咖啡店,但是步履缓慢。他反复对自己说:“我也去瞪他两眼,难道这不是我的责任吗?”这犹豫的念头使他站在咖啡店前的大街上,足有一个小时之久,他观察着他的情敌是否出来。那人没露面,于连也就走开了。
他到贝藏松才几个小时,就已经有了懊悔的事了。那个患有风湿病的老军医,曾经教过他剑术,尽管很少,但它是于连发泄怒气的惟一技能。如果他知道除了打架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发脾气的方法,剑术欠佳也就不足挂齿了。万一动起手来,对方这么个庞然大物,肯定会给他一顿好揍的。
“像我这样的可怜虫,”于连心想,“没有保护人,也没有金钱。神学院和监狱的区别微乎其微。我应该把我的绅士服装寄存在一家旅馆里,然后换上我的黑外套。万一我能离开神学院,我能穿上它去会阿芒达小姐。”于连的想法挺高明,但是接连走过几家旅馆,他一个也不敢走进去。
最后,当他经过“大使饭店”的门前时,他的眼睛遇上了一个胖女人的眼睛。这女人相当年轻,肤色深红,神情幸福而快乐。他走近她,讲了自己的事。
“当然可以,我的漂亮的小修士,”大使饭店的女主人对他说,“我代您保管这套绅士服装,我会时不时刷掉它们的尘土。这样的天气里,毛料衣服搁着不理是不成的。”她拿出钥匙,亲自带他到一个房间里,让他把留存的东西写在一张清单上。
“老天爷,索黑尔先生,你有多么好的气色呀。”于连下楼走向厨房时,胖女人对他说,“我去给您预备一顿好吃的,”她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只要付二十个苏就可以了,别人都得付五十个苏呢,因为你得好好安排你的小钱包啊!”
“我有十个金路易。”于连有些得意地回答。
“哦!我的老天爷!”善良的老板娘警觉起来,“不要这么高声说话,贝藏松城里多的是坏蛋。一扭脸就会有人偷走你的钱。绝对不能进咖啡店,那里头坏人成堆。”
“真的?!”于连问,老板娘的话引起了他的沉思。
“除了我这儿,别到其他地方去,我给你煮咖啡。你记好,在我这儿你永远可以找到一个朋友和二十个苏一顿的好饭菜。我想这对你就够美的了。快去吃饭吧,我会亲自服侍你。”
“我不想吃,”于连说,“我太感动了,跨出您的门槛,我就要进入神学院了。”
善良的女人把他的口袋塞满了可吃的东西才放他走。最后,于连朝那个可怕的地方走去。老板娘站在门口,用手为他指点着要走的道路。